冯阿牛一行五人,一路上一直留意查探乐伶和那几个狐妖的下落,沿途又制服一些小妖小魔,十几日后,来到了李蓝秀的老家。
魔岩村是个三面环海的小村落,偏远到让人快忘了它的存在。几个人甫一进村,就听到一群孩子边跑边喊道:“魔头又来了,魔头又来了。”
花白胡须的老族长带着几个青年壮丁,拿着家里的农具,气势汹汹的向村口跑来。看到李蓝秀一行人后,老族长笑骂道:“瞎喊什么,哪里有魔,这不是我们的蓝秀回来了嘛。”
众人欢呼道:“哦,蓝秀回来了,我们的除魔英雄回来了,我们再也不怕魔头了。”
李蓝秀看了看身后几日,既羞愧,又伤心,哽咽道:“族长,我带哥哥回家了。”
老族长看着泪流满面的蓝秀,又不见慕白的身影,立刻猜出发生了什么,连忙将几个人带进了自己的家中。
孟玉堂省略了所有的细节,只说在猎捕一个厉害的魔头时,慕白惨遭毒手。众人悲戚了一阵后,老族长吩咐村民们去准备李慕白的丧事。丧事在这小渔村里比喜事还要重要,更何况李蓝秀和李慕白是他们这里的大英雄。
老族长又命人将蓝秀家的老房子打扫干净。几个人在族长家吃过饭后,便去了蓝秀家休息。
第二日天还未亮,葬礼仪式就已经开始了。全村人从老到少,穿着一色的红白相间的衣服。李慕白被换上一样的衣服,坐在一顶轿子里。众人抬着轿子,一路唢呐鼓声震天,从村头走向村尾,不可漏下每一户人家。最后在祠堂上过龙王香,尸体被放在了祠堂,等待三日后出殡。
自从回到村子后,有了村民们的热情拥戴,李蓝秀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老族长组织大家开会,说自己年事已高,要将族长之位让与蓝秀。蓝秀再三推辞,拗不过老族长心意已决。众人定好了,李慕白丧事百日后,举行新族长的大典。
孟玉堂四人闲来无事,四处闲逛。这村子附近的景色直如仙境,全无半点常年遭魔袭的样子。四个人坐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望着海天一色的壮阔景象。孟玉堂道:“冯兄可知这村里人为何要将尸体沉入海中?”
“这里原是人魔交界的地方,只因这无尽的海域隔断了时空,才让村民免于魔袭。然而再无尽的海域,魔族也有办法跨海而来,之所以这里一派仙乡景象,全因这特俗的丧葬仪式。沉尸入海,实则是一场祭祀,祭祀这海里的海怪,换来海怪守这一处百年安宁。”
“什么海怪,竟也做积德行善之事?”
冯阿牛道:“若真积德,就不需要献祭了。”
一个海浪拍过来,准确无误的拍在了冯阿牛身上,若不是他躲闪及时,定要变成落汤鸡。
冯阿牛指着退去的浪花道:“还是个坏脾气的家伙。”
“海怪?海里的事不该龙王管吗?。”
“千年前,这一带的海域由青冥王掌管,如今却不得而知了。”
苏娴道:“一千年前,青冥王无故消失,整片海域四分五裂,各自为营。听我爹说,这附近有一条红尾百足巨怪,亦是个修炼了几千年的厉害的大妖,喜食腐肉,端的厉害。”
“可为何还是有魔袭扰呢?”
“再住几天或许就知道答案了。”
太阳快下山了,四个人往村子里走。刚到村口,就听见有人大喊:“魔头来了,在王大虎家。”
年轻壮丁们又再次全副武装,奔向村口老王家。孟玉堂几个人随着人群也进了王家院落。只见一个矮粗胖,上半身**的男子站在王家的粮仓里。他已经将仓里存放的所有干粮、鱼干、虾干、蟹肉全部吃光了。没什么可吃的了,他索性趴在地上舔掉落在地上的食物碎屑。小孩子们哈哈的笑他,拿石子丢向他,他也不理。有个胆子大的人拿着叉子刺了刺他,竟然刺不破他的皮肤。他好似全然不怕痛,对于攻击毫无反应。冯阿牛几人只是远远的看着,并没有立刻出手去制止。
那魔头鼻子抽动了几下,又奔向了厨房,将这家人中午剩下的饭菜,一口气都吸进了嘴里。主人家前去阻拦,他力大无比,将来人全部推到在地。老族长和蓝秀闻询也赶了过来。
群情激奋道:“蓝秀,快为我们报仇。”
李蓝秀飞身来到那魔头身旁,掐住他的肩膀,看似没用多大的力气,可那魔头无论如何扭动,都挣脱不出来。蓝秀快速点了一下他脖子后的天柱穴,口里默念着什么咒语。那魔头不再挣扎,如木头人般开始原地踏步。众人看得大笑不止,不住得夸奖蓝秀,感谢他及时制止住魔头,不知道多少家的粮食免受祸害。
冯阿牛绕着那魔头走了几圈,问大家道:“以前来的魔也都是这般只偷东西吃,不伤人吗?”
“也不全是。有的就专门调皮捣蛋,把村子里弄得鸡飞狗跳。还有一些魔头就专挑漂亮的姑娘追着跑。偶尔还打人,杀人确实没有。”
“你们抓到这魔头后,是如何处置的?”
“捆绑了,扔到海里。”
冯阿牛满心狐疑,确什么都没说。
三日后的清晨,敲锣打鼓唢呐声中,李慕白的尸体被抬至海边,放到了一个竹筏上,随着海浪慢慢的渐行渐远。当竹筏去到海天相接之处时,海面怒浪翻滚,眼见着就要席卷了木筏。一个白衣人,手持双头刀,踏浪而来,离得太远,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见他抡刀劈开了海浪,浪花里飞出一只巨大的怪物,正如苏娴描绘的一般,黑身,红尾,百足。
苏娴拍手道:“哎呀,我猜对了,果然是百足怪。”
冯阿牛手指点着她的头道:“乌鸦嘴。看好村民,我们去看看。”
三个人瞬间飞向海天相交之处。李蓝秀身后一众村民惊了,大家才七嘴八舌道:“蓝秀带回了神仙,我们竟不知。”
“真是慢待了神仙。”
“族长,那水里的怪物就是保护我们的海王吗?”
“为何那踏浪而来的人阻止我们献祭?”
“难道是魔界来的人,要打死我们的海王?”
“阻止了献祭,岂不就得罪了海王?”
众人七嘴八舌,李蓝秀道:“大家稍安勿躁,我这几个朋友法力高强,等他们回来,自然真相大白。”
老族长还是有几份见识的,令大家退后数十步,安静等待。
海面之上,待靠的进了,冯阿牛三人才看清大战中的两位的容貌。白衣男子身高体阔,看容貌正当中年,却已鬓发皆白,手中玄铁双头宝刀足有千斤。那百足怪,身长三丈,身上何止百节,怕是有千节,每一节对应一对足,靠近头附近有数个形似蝎钳的对足,全身呈黑红色,只有尾巴艳红欲滴。双方打斗激起海水涌动,将盛有李慕白的尸体的竹筏冲向了远处。玉如烟率先站到竹筏上,阻住了它的去向。打斗的一人一怪同时看向玉如烟,一飞一游去夺竹筏。孟玉堂拦住白衣人,冯阿牛阻住了百足怪。打斗数十招后,孟玉堂同冯阿牛也落到竹筏之上。
冯阿牛道:“两位为何争夺我朋友的尸体?”
百足怪瓮声瓮气道:“我同魔岩村有契约,他们献祭族人的尸体,我等守护他们千年不受魔族侵袭,这尸体本就属于本王。”
白衣男子道:“别人我不管,我儿尸体岂能落入你这畜生之口。”
“李思,你为族长之时,我不曾为难与你。如今你为魔,竟全然不讲道义。”
“若非我魔界无心进犯人类,凭你一个海怪,如何守护广袤海域。”
“哼,当真以为我水族怕你禅魔坛不成?”
竹筏上的三个人,一会看向白衣男子,一会儿又看向颇为讲规矩的海怪。冯阿牛刚要说话,就看到百足怪身后的海面上浮现出无数水怪,种类繁多,数量之众,平生仅见。
冯阿牛伸手阻拦道:“两位仁兄似乎有些误会,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有何可谈?只要是这海域附近的人,死后尸身都是本王的。就连你李思也休想例外,待你死后,我定拔你筋,食你肉,咬碎你的天灵盖。”
百足怪身后的水怪向着他们的王涌了过来,虎视眈眈望着几人,只等它们的王一声令下,群起而攻之。
冯阿牛道:“阁下可是禅魔坐下双刀客李魔?”
李思理也不理他,挥刀砍向那些水怪,妖力弱的小怪沾到刀气便死。那百足怪也不是吃素的,大吼一声,道:“孩儿们,一旁观战。”
百足怪庞大的身体有若游蛇,两只巨钳咔嚓嚓剪向李魔,红色尾巴神龙摆尾,不住的横扫向李魔。它借着水性好,身有巨力,壳子坚硬无比,生生让李魔拿他毫无办法。眼见着打斗了有几百回合,不分胜负。
孟玉堂道:“冯兄,我们是否应该将慕白兄先带走?”
孟玉堂话音刚落,百足怪和李魔同时袭向孟玉堂。玉如烟和冯阿牛立刻拔剑相助。
冯阿牛边打边道:“李魔,我们都是蓝秀和慕白的朋友,我们何不先将这水怪击退,再做商定。”
李魔此刻已猜到三人是友非敌,大喝一声:“好”。
百足怪发出嘶鸣,身后水怪一拥而上。
苏娴焦急道:“我想去帮他们。”
李蓝秀道:“苏苏姑娘,我想我们还是乖乖等在这里比较好。”
苏娴依言不再说话,确是万分紧张。但见前方海面血雨腥风,四个人被水怪裹在中间,远远望去,只看得到一群水怪在张牙舞爪。见此情景,村民们也开始议论纷纷。
“天呢,虾都成精了,鱼也成精了,以后我们还有什么海物可吃的?”
“你就惦记吃,你还是担心担心待会儿仙人们失败了,惹怒了海王,我们还能不能活下去。”
“族长,我们应当支持哪边?”
族长冷哼道:“入土为安,难道你想我们后代子孙,生永永世要被那些妖怪吞噬尸体,不入轮回吗?”
“人死如灯灭,吃就吃嘛,埋在土里也不能令老子来生过的更好。”
族长一拐杖敲在说话那人的腿上,看向李蓝秀道:“蓝秀,你这几个朋友手段如何?”
李蓝秀恭敬道:“禀老族长,我这三位朋友的手段我是见过的,当得起法力无边。只是敌众我寡,难免会有意外。”
老族长拐杖猛敲地面道:“摆归龙路,迎族长回家。”
老族长的话怪里怪气的,小孩子们好奇何为归龙路,大人们好奇迎哪一个族长回家。自有心思玲珑之人道:“族长,归龙路一摆,便是覆水难收了。”
“总要做个决断,我信蓝秀的。苏姑娘,我们凡夫俗体力量微弱,怕是要你帮忙了。”
“老族长可否告诉我,你们要做什么?”
“我族有一秘法,可引海上迷路之人回家。我想用这秘法,看看是否能助各位仙人暂时脱困,再谋大计。”
整个村子的人回到了祠堂附近,跪伏于地,焚香祷告。老族长手拿戒尺,口中嘟囔着听不懂的奇怪咒语,那一缕香飘从每个人头中穿过,最后汇入苏娴的额间,又飘了出去,拉出颀长的尾巴,好似从苏娴脑中拉出了源源不断的丝线一般,一路向前,越过海面,飞向打斗的人群。
冯阿牛众人寡不敌众,均都受了伤。百足怪见自己的手下亦是多有死伤,更是拿出了同归于尽的气魄,死死拖着四人。就在生死攸关之时,海面出现了白烟所化的一条路,散着淡淡香烛味道,李思猛然回头,看向那条路,大声道:“各位朋友,立刻上归龙路。”
李魔咻乎来到竹筏之上,背起李慕白的尸体,率先奔向那烟雾所化的路,其余三人边打斗边退向归龙路。那香所化的路似是不能维持太久,孟玉堂为了掩护玉如烟,在尚差一步之遥时,归龙路带着三人消失在了孟玉堂面前。
李魔心情忐忑的步如祠堂,所有族人都醒了过来,看上去十分乏累。老族长含泪看向李魔,尚未开口,确见李蓝秀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颤声道:“徒儿参见师傅。”
老族长道:“蓝秀,你不应该叫他师傅,应该叫他父亲。”
所有人都愣住了,渐渐的有几个老人也认出了李思,纷纷试探着叫出旧时称呼,“李大哥”,“族长”,而其余众人依旧是一头雾水。李蓝秀亦是呆呆的看着李魔和老族长。李魔此刻看着地上李慕白的尸体,再看看憔悴的蓝秀,心内懊悔不已。
“终是我错了。事到如今,也无需再隐瞒了。”
原来李思入魔前乃是魔岩村的族长,因他仗义行事,乐善好施,除妖降魔,身先士卒,备受这海域附近几个村落人的爱戴,进而被这几个村落的人都奉为族长。不想天意弄人,他的娘子因怀了双生子难产而死。他身为几个村子的族长,终日繁忙,来不及悲痛,更没时间照顾嗷嗷待哺的两个婴孩,便将两个儿子托由左邻右舍照料。孩子们两岁之时,这一代开始时长有妖魔作乱,无数天师葬身海底。在一次同海妖打斗之时,他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弥留之际,他万分后悔没能好好照顾两个儿子。就在他快要咽气时,被路过的禅魔云烛所救,并将他变成了魔。
村里人以为他在除妖之时死了,因感念他对村里的功德,便将俩个孩子交由一个孤寡的妇人照顾,生活上一应需求,皆由几个村落的人一起资助。李思虽捡回了一条命,确一直惦记俩个孩子,可是他又不愿意俩个儿子入魔界,只好时长偷偷地过来看他们,给他们送一些东西。两个孩子五岁那一年,一直照顾他们的妇人染疾死去。村里开始有流言,说这俩个孩子是灾星,先后克死了父母,又克死了养母,村里的孩子们也开始孤立,并欺负他们兄弟二人。李魔便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夜里偷偷来看自己的儿子时,谎称自己是天上的星君,见他二人资质奇佳,想要教授他们法术。待他们有所长进后,又三不五时的放一两个低阶魔头进村捣乱。俩个孩子按着李魔教给他们的简单克魔之法几次降服了魔头。村里人渐渐又开始接受他们俩,依旧送来了粮食衣物等生活用品。就这样,他们俩在族人的爱护和尊敬中长大,也因此滋生了做大英雄的梦,要出去历练。李魔极力反对,他们就留下了一封信,悄悄的离开了。
他们走后,李魔开始日日担心,因为他太清楚两个孩子还不具备除妖降魔的实力。前几日,他突然感觉儿子似乎回来了,便放了一个贪吃魔出来。那贪吃魔回去时说只见到了李蓝秀一人,他便猜到李慕白已经死了。
听了父亲的讲述后,李蓝秀抱住李魔,痛哭道:“父亲,你为什么要骗孩儿,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和哥哥实情,我们一直以为我们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我生前除妖降魔,到头来自己确成了魔,连我自己都痛恨我的身份,更害怕你们知道我是魔后,连见都不肯见我。“
“不会的,无论您变成什么样,您都是我们的父亲呀。”
“也许慕白不会这么想。”
李蓝秀含泪笑道:“是了,他那个猪脑子,可能会拿个扫把把你赶出去。然后我会劝到他接受你为止。我们就不会去降魔,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
蓝秀忍不住,又放声痛哭起来。李魔搂着儿子,安抚道:“爹爹错了,都是爹爹的错。”
冯阿牛同玉如烟简单处理了伤口,调息片刻后,站起来道:“我等不愿打扰你们叙旧,但我们的朋友生命垂危,我们要立刻去救他。苏苏,你在这里等我们,若有不测,你立刻离开。”
“阿牛哥……”
“听话。”
冯阿牛心知他是无法劝动玉如烟留下的,便也不多说,二人一同走出祠堂。
李魔道:“二位可否等等我,我需要回一趟魔界。”
冯阿牛急急道:“我们先去,若李魔感念玉堂曾几次护着他兄弟二人,并护送慕白回家的情意,前去襄助,在下在此先行谢过了。”
二人飞身来到之前的海面,冯阿牛的水波剑化作巨剑在海中不断搅弄。不多时,百足怪又带着残兵余将现身。
“李魔且逃了,你们竟来送死。”
“百足怪,你最好乖乖放我朋友出来,不然我砍了你所有的足。”
“那就要看你二人的本事了。”
擒贼先擒王,二人默契的飞向百足怪。冯阿牛同其正面搏斗,玉如烟踩在它坚实的外壳上,来来回回,试图发现它的弱点。可这畜生经似乎没有任何弱点,连两个肢节相连的地方亦是坚硬无比。外壳坚硬无比,躯干千节,竟是柔弱无骨般,可随意摆动。在同冯阿牛打斗的同时,它尾巴翻卷着射向玉如烟,趁其站立不稳之际,将她整个人卷住,千足向机扩一般,竟可翻转向上。这一下若能成功击中,玉如烟就变成了筛子。冯阿牛踢飞几个水怪后,水波剑划破长空,一条水柱如闸刀一般砍向一侧的百足,紧接着又是数剑砍落下去。百足怪吃痛,瞬间收回尾巴和足。玉如烟万分狼狈,额上布满汗水,分不清是冷汗,还是海水。加上之前围困色魔那一次,这也不过是她第二次同妖魔展开殊死搏斗,神情有几丝慌张。冯阿牛飞身而来,轻拦她的腰,逃离百足怪的攻击范围。他关切道:“可受伤了?”
“无大碍。”
“拖住它,李魔一定会带人回来。”
“我担心玉堂。”
冯阿牛道:“兄台,你我可否谈谈?”
“你同李魔是一伙的,有何可谈?”
“李魔已经回了魔界,此刻正有一个魔军团向这里赶来,你当真有把握能胜得过他们吗?”
“魔岩村背信弃义,我要血洗整个村落。”
“今日之战,原就是个误会,是李魔不堪丧子之痛才会打将起来。不如由在下做个中间人,心平气和商议一番如何,我想那李魔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百足怪巨钳一挥,孟玉堂捆绑着,坐在巨龟之上,被送出水面。
“你又如何保证李魔会听你的。”
“我不能保证他们继续献祭与你,确能保证他不将你们灭了。”
“岂有此理……”
百足怪尚未说完,冯阿牛忽然道:“李魔,尸魔,你们可算来了。”
百足怪不怕李思,确十分惧怕尸魔,它回头张望之际。冯阿牛一把抓住它的钳子,生生将它翻过来,肚皮朝上砸向水面。玉如烟情急之下使出了劈空剑,寒冰剑挥洒出漫天霜雪,击飞拦截的海怪,飞到巨龟之上,将孟玉堂带离海面。
玉如烟拿出两粒药丸,两人各吃了一粒。来不及调息,二人同时又飞向海中央。冯阿牛心知对付不了这些海怪,打定主意拖延时间,便开始东跑西颠,戏弄这些海怪。百足怪勃然大怒,几对巨钳当做拳头使,眼花缭乱间一拳击中了冯阿牛。冯阿牛倒飞着落入赶来的孟玉堂怀里。他回身笑道:“玉堂,你我似乎太过亲密了些。”
孟玉堂见他嘴角流血,还在开玩笑,忍不住直摇头。百足怪已经忍无可忍,联合所有海怪掀起滔天巨浪,涌向岸边,眼看着就要将整个村落掩埋。冯阿牛三人同时做法,阻挠着海啸,眼见着那海浪越来越低,三人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李魔带着魔力三兄弟,以及一只魔兵队出现。禅魔云烛虽未现身,而禅魔坛中的几大护法和精锐全部来了。海啸瞬间消弭,魔力青大笑道:“百足怪,可否给我些面子,小事化无。”
“没有献祭,我的孩儿们如何生存?”
魔力黑道:“不吃腐肉又不会死,你们不能吃些新鲜的吗?”
他又一琢磨,自己这句话似乎甚为不妥,又大喝一声道:“你待如何?”
百足怪道:“我可以不吃他的儿子,这附近的几个村落依然要献祭。”
老族长跪地道:“李大哥,我们不能再让我们的子孙后代喂这群妖怪了。”
李思看着儿子那殷殷期盼的目光,道:“我乃禅魔坐下护法李魔,今日我在此起誓,我会生生世世保佑我族人,不受妖魔的侵扰,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你想解约便解约吗?”
魔力红道:“怎么,你还想见见我们禅魔的手段不成?”
魔力黑道:“大姐,大哥,崩跟它废话,抓回去泡酒喝。”
百足怪大怒,挥舞着巨钳先发制人。冯阿牛三人力竭的坐在岸边,看着海面上演的惨烈厮杀场面。
玉如烟道:“虽为海妖,它们确未曾伤害过村民,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冯阿牛叹气道:“怕只怕今日放了它们,来日它们卷土重来,魔岩村首当其冲,定是灭族之灾。”
垂死挣扎的百足怪哄道:“李思,当年你身为族长,我海族对你们秋毫未犯。你同魔做斗时,老夫也曾救过你,如今你为魔就背信弃义,要置我等于死地吗?”
李魔双头刀停顿在半空,所有魔都停了手。
“莫再唬人,你欺我族人良善,骗他们签下契约。若真有妖魔作乱,你必坐视不理。”
“有我等在,又有什么人敢在我地盘作乱?”
冯阿牛道:“李魔,它已胆颤,有你在,也没有魔头敢侵扰这一带,何不留他一命?”
“你即刻解了契约,从此我族人不再献祭,你也无需再保护他们,你可愿意?”
百足怪看着身后所剩无几的孩儿们,狠狠道:“魔终有一死,我会等着你死的。”
魔力黑笑道:“哎,这个多脚怪,就好似你妖怪不死一般。”
百足怪带着众妖沉入海底。李魔带着一众魔兵落到岸边。村里人惧怕魔,默默的后退。李魔见此情景,让魔力三兄弟带着魔兵先行离开,魔力黑嘴里牢骚魔岩村人不懂待客之道,也不设宴款待恩人,确还是乖乖的随着大姐离开。
众人来到族中议事堂,李思看着族人对他依旧带着几份惧意,心下不免失落万分。之前有外敌,形势紧迫,无人细想,如今都开始忌讳起他魔的身份,毕竟妖魔曾困扰了这附近的几个村落百年。
李魔对着老族长道:“我会派几个魔头守在村子的入口,有什么情况,他们会立刻去寻我。”
老族长欲言又止,面前的魔曾是他最最敬佩的兄长,最最可靠的臂膀,如今竟成了他最痛恨的魔。可他依旧对他深信不疑,却也知道人魔有别。
李魔继续道:“这几个魔头是我亲信,必不会滋扰乡里,请……各位放心。”
没有人说话,孟玉堂终于忍不住道:“在下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确不得不说,不知李魔可有伤过人?”
李魔愣了一下,道:“刚刚入魔时,因控制不住魔性,确有伤过人。后来经禅魔悉心教导,我已很多年没有杀过人了。”
李思虽回答着孟玉堂的话,目光确一直停留在李蓝秀身上。冯阿牛看着孟玉堂几欲拔剑的样子,轻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他问李蓝秀:“蓝秀,如今是你再次做出选择的时候了,是留下做族长,还是跟着你的父亲走,去魔界?”
在李蓝秀心中,一直以为自己将来会成为除妖降魔,造福百姓的大英雄,却不想事于愿违,自己法力低微,愚蠢的让哥哥送了小命,而自己的父亲竟然是个大魔头。连同这些年来自己降伏的妖魔,也是父亲所为。即便此刻自己接受了他魔头的身份,确还是不能立刻做出跟随他去魔界的决定。
孟玉堂道:“冯兄,我虽不懂你所思,确不赞成蓝秀去魔界。”
李思内心激动,道:“我的儿子为何不可以随我而去?”
“人魔有别,自当划清界限,如若蓝秀去了魔界,你让他如何自处?除了做魔,他还能做什么?”
本就不知如何选择的李蓝秀更加慌张道:“爹,我不想做魔。”
李魔固执道:“我也曾经痛恨魔,并且险些死在魔的手下。而我深处魔界二十年,亦清楚,并非所有魔都那么面目可憎。”
“魔终究是魔,也许一直都无事,可哪一日魔性大发,便是尸横遍野。”
李思并没有禅魔的好口才,知道孟玉堂所言偏颇,却不知如何回应。
“所以,孟公子是要我儿同我恩断义绝吗?”
冯阿牛道:“我想,李魔同蓝秀的父子关系要远超人魔之别。玉堂,我们都是外人,如何做决定,还应由蓝秀自己做主。”
就在李蓝秀犹豫不绝之时,一直沉默的玉如烟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若我可以选择,为人也好,为魔也罢,哪怕是深陷地狱,我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回我的亲人,那怕只是短暂的相聚。”
那清冷悦耳的声音如一滴清露一样滴进人心里,让人灵台清明,豁然开朗。
孟玉堂道:“玉儿,你难道要蓝秀入魔吗?”
李思道:“我可以保证,只要他不愿意,我绝不让他入魔,魔界亦有人类存在,身为护法,我有能力保护好我的儿子。若不能,我愿随着我儿离开。”
李蓝秀迎着父亲殷殷期盼的目光道:“父亲,我跟你走,从此我们父子再不分开。但你要答应孩儿,不可再伤人类,并守护好我们的族人。”
李魔激动的拍着儿子的背,铮铮铁汉,再度落泪。
老族长带着全族人送父子二人到海边。这时,其他几个村落的人也都纷纷赶至,虽是相顾无言,却都满怀崇敬的看着昔日的大英雄李思。在所有人的目送之下,李家父子二人坐着一尾轻舟,消失在海的尽头。
几日后,老族长送了许多吃的用的给冯阿牛四人,目送四人离开了魔岩村。
又行了几日,四人来到一座小城,找了一家客栈休息。
夜半,玉如烟又在院子里练剑。自从她被蛇皇带离花樽那一日起,她便一直苦修法术,一日不辍。她总在想,若当年自己不那么贪玩,也许当日他们大闹百花殿之时,她就可以打败佘蟠,把他们赶走,便不会有后来的悲剧发生。她练习完一直用的玉氏落花雨剑法后,又开始练习劈空剑。劈空剑相较于玉氏其他的剑法更为霸道狠辣,许多招式都存着玉石俱焚的危险,那一日她为了救孟玉堂,情急时使出几招剑式,才知其威力之大。以前父亲一直不准他们姐妹练习。她会的几个招式,都是无意中看父亲练功时偷学到的。后来玉无忧命她将一些族规禁止修炼的秘笈都带入了樽阁。她调皮捣蛋,怕父亲责难之时,时长躲入樽阁里,无聊时就翻看那些秘笈,虽未修炼,确能记住所有的内容。如今见识到了它的威力,开始认认真真的要将劈空剑练好。
冯阿牛坐在屋顶上道:“不累吗?上来歇会儿。”
玉如烟不理他。自从知道她给自己起了个小狗的名字后,这一路上玉如烟就不搭理他。他百般讨好献殷勤,她也不过寥寥数字,就不理他了。冯阿牛厚着脸皮道:“阿花……”
玉如烟刚刚转过身来,听到阿花二字,顺势一剑劈向房顶的冯阿牛。冯阿牛一个旋身,周身仙力化解了剑气,客栈的房顶才幸免于难。
“玉儿,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若你能解气,以后你叫我阿猫,阿狗都可以。我真不知凡人竟会给狗起阿花这么美的名字。”
玉如烟飞身而上,座到了他旁边。一伸手,冯阿牛识趣的递了一壶酒给她。
“你这几日好似心情不错?”
玉如烟星子般的眼睛同星月交辉,煞是好看。她悠悠道:“自从看着蓝秀和他父亲离开,我才明白,即便是怀着恨意苟且的活着,也可以做一些善事。我在想着,要不要随玉堂去除妖降魔。”
“玉堂哪里有我好,我比他法力高,比他足智多谋,他就是银子多而已。玉儿,你不能这么狠心,没有你做后盾,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妖魔吃了。”
孟玉堂飞身上来,手里端着个食盘,里边是几壶酒和几个下酒菜。听到冯阿牛的话,他将食盘摆在了玉如烟面前。
“我本好意请冯兄喝酒,却不想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毫无一用的纨绔子弟。”
“玉堂,我尚未说完,你不但银子多,也最最风流倜傥,宅心仁厚……。”
孟玉堂同玉如烟碰了碰杯,笑道:“玉儿,我们要不要带上他?”
玉如烟一饮而尽,道:“如果接下来几日表现良好的话,也可以考虑一下。”
冯阿牛道:“这下好喽,有玉堂在,我们又可以吃好,穿好,住好喽。”
“我就只是你的钱袋子吗?”
孟玉堂扔了一颗花生砸冯阿牛,冯阿牛顺手扔进嘴里。
“玉堂,那日我们放走了李魔,你心里可还有结?”
“玉堂并非愚鲁至极之人,我知道我们拦不住他。”
“若能拦住,你会拦吗?”
孟玉堂若有所思道:“冯兄,我知你意,或许,玉堂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思虑这个问题……”
苏娴也飞了上来,先是抱怨了一通,接着开始大快朵颐。
玉如烟道:“玉堂,想必你早猜到我们不是兄妹。并非我不信任你,只是我的名字会引来灾祸,故而化名颜如玉。”
颜如玉,玉如烟,冯阿牛再次细品她的化名,眼中的惊异一闪而过。这一发现着实令他惊讶不已,以至于没有听到孟玉堂的话。
“冯兄?”
“啊?你还是叫我阿牛的好。我的名字怕是能引来九天的妖魔。”
三人同时白了他一眼。
苏娴道:“我叫苏娴,我爹爹是焚经阁主,玉堂哥哥聪慧,想必早就猜出来了。”
“猜是猜出来了,只是没想到焚经阁的大小姐还要我一个凡人来保护。”
“哼,玉堂哥哥,你同他学坏了。”
“怎知就是同我学坏的呢,所谓江山易改……”
孟玉堂拿起一个鸡腿堵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