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烟道:“想必诸位还记得,我花樽的结界甚为奇妙,曾几何时,只要我们不愿意,大罗神仙也无法找到这里。可即便老祖法力无边,万余年下来花樽的结界依旧如此坚不可摧,定是有外力加持之故。我曾阅过许多经卷,老祖有一心爱的法器,名曰花樽,形状似酒樽,内有琼浆玉液,可生凡人筋骨,对花草树木妖类修行皆是大有裨益。如今想来,我花樽极有可能是这法器的洞天一世界。为何老祖将花樽立于妖域深处,为何这里有五彩祥云,十色鱼,景象大有异常,必定是花樽立足之处,有外界力量不断加持之故。而樽阁,很可能就是这力量的汇入点。后来结界出现不稳,我推测是这力量千百年来堆积过剩,超出了我父亲控制的范围,冲破了老祖设下的结界,是花樽展露在世人面前。先时不过如海市蜃楼,一闪而过。后来显现的时间越来越短,我父亲才不得不以通商为由,开放花樽的幌子,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既然如此,我便要借这外力,用柳师伯的法器,建一阵法,加固之前老祖设下的结界,将妖魔困在花樽之中。即便猜测有误,没有外力加持,柳师伯的阵法,联合之前结界的封印之力,也可困众妖魔于此百年。我于柳师伯困于此地,也并非必死之局,我亦可带着柳师伯藏身樽阁之中,其他人休想进入。百年后如何,也只能靠后来人了。故此,我托善乐坊将消息传于妖魔两界,说我要打开樽阁,将宝物天下共享。我自知消息有可能会走漏,会有意外之人出现。不想众人如此爱戴我花樽,拥护我姐妹二人,惧都舍命前来。若只有几人前来,我和柳师伯尚有余力将众人送出去,如今之势,我也只能让柳师伯先毁了那阵法。”
众人不禁慨叹,玉如烟的办法可说是损失最小的办法。她说的轻巧,可实施起来,稍有差池,不但困不住妖魔,还会搭上自身的性命,有谁能忍心让她二人赴死?可这番谋略,这份胆气,这份担当,令在场中人无不佩服的五体投地。
雷教主道:“丫头,老夫纵横百年,佩服的人并不多,你算其中一个。这方法虽然好,可若你有任何闪失,我等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了凡大师,前次……”
了凡大师打断她的话道:“我等为雷教主马首是瞻。”
“叶前辈……”
“上阵父子兵,我是来保护燕来的,也要为我儿燕归报仇。”
“江掌门……”
江子昊道:“我等几派收了姑娘的紫金砂,所为拿人钱财,为人消灾,不来,这老脸还往哪儿搁?”
江杰也笑道:“对,老头子说的有道理。”
“南斗前辈……”
“老夫与你不太熟,我是来帮玉贵妃的。”
涂筱、萨仁族族长以及萨茵长老俱都呵呵笑道:“我们也是来帮衬玉贵妃的。”
“克戟大仙……”
“玉丫头,老夫是来参详宝物的,可不是来帮你的。”
“佟前辈……”
“还了你这份情,老夫就不欠别人的了。”
“宋前辈……”
“我宋世梵有仇必报,妖王杀我徒子徒孙,此仇不共戴天。”
其余各派掌门也俱是一口否决了玉如烟的好意。玉如烟一时一筹莫展,不知要如何应对这突变。
冯阿牛出言道:“佟老头,我们救了你松裔山那么多人,你明日可要卖命些。”
佟玉麟大笑道:“我的儿,你放心,若玉樽主不要你了,我松裔山依然欢迎你。”
玉如烟又看向佘宁道:“蛇皇心意我领了,我不想狐族,蛇族,鼠族和鹿族的人枉死,还是让他们都回去吧。龙儿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
玉如霞不无讥讽道:“蛇皇要将功补过,狐王要报恩还情,妹妹怎好抚了别人的好意?”
佘宁道:“烟儿不必多说,我意已决。”
玉如烟思索片刻道:“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大家都不会离开。诸位俱是前辈,可若要留下……就必须听我号令,不知各位前辈可愿意?”
众人齐声道:“全凭玉樽主安排。”
“如今之际,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是明日樽阁大开,待大家哄抢过后,见机除了妖王,拥立佘宁为新妖王。”
自从失去了玉如烟,佘宁好似对这世上所有事都失了兴趣。直到知道她还活着,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后,早已开始了盘算,只有坐上妖王之位,才能保护好妻女。玉如烟的安排和他不谋而合。
“本皇承诺,我若为妖王,无论妖域,还是我蛇谷,都会对人类秋毫不犯。
玉如霞诧异道:“妹妹知道如何打开樽阁了?”
“原本不知,可自从我再度看到石镜师伯后,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可以一试。”
石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玉如烟身旁,满脸笑呵呵的。
玉如烟继续道:“至于樽阁宝物,我玉如烟可对天起誓,里边只有我老祖的画像和一个玉匣,其中应是一封信,无论何人得了去,都莫要执着索要。”
“烟儿……”
“姐姐,若能平息一场浩劫,有何不能舍?明日势必会有一战,毕竟是我玉氏家务事,打斗之事还应由我花樽之人来完成。明日妖王还请交给我同我大伯。”
“丫头,这样是否太过冒险?”
“雷前辈,这便是我不想开战的原因,我们之中无人是妖王和文虎的对手。宋前辈或可试一试,却也无法一人辖制两人。而我这样决定,另有一层原因,妖王虽抢了幻空蝶,可那蝶儿桀骜,不肯轻易认主,他尚还不能控制它。我同蝶儿心意相通,若能里应外合,冲破封印,妖王必然遭到反噬,我和大伯便有了胜算。文虎实力尤在妖王之上,克戟前辈此前同他也交过手,应知他的厉害。还请克戟前辈,佟掌门配合我柳师伯的法器,尽力拖住他。至于妖王的左右护法、鬼魅十长老以及常武山的那些大妖的本事,许多前辈此前也见识过了。而这一次又来了许多其他部族的大妖,其中凶险不言而喻。虽是如此安排,总有变数,我们想要做黄雀,也未必能称心如意。耶律星既已来,魔界也必然有所动作。上次我等魔界走了一遭,观魔君举动,已然对樽阁之宝生了觊觎之心,即便他不亲临,斩魔必到。”
玉如烟看了看听到“斩魔”二字而神情激动的风长老道:“风长老,若我没猜错,上次那狮兽乃四相神兽,被你自异时空召唤而来,只是……恕晚辈直言,三位长老同雷教主尚有差距,力量不均,妖神移位,是神兽,亦可是妖兽,若再召唤而出,必将重噬入魔,甚至被卷入异时空。”
风长老默默点头,心下甚为感动玉如烟为所有人考虑至此。连一向看玉氏不顺眼的沙长老也投去赞赏的目光。风长老从魔界回来后,修养至今才算完全恢复。若再起了召唤神兽的心思,必然会万劫不复。
“若混战开来,雷教主只需带着四象教的弟子时刻关注耶律星动向即可,为大家保存实力,以防不测。大家都要小心防范,不到最后时刻,切莫轻易加入混战。”
所有人嘴上都答应着,心下确都做好了一番血战的准备。想到要诛杀妖魔,竟是每个都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玉如烟看向柳无心,柳无心会意,轻挥手,地上现出一座两人高的紫金砂堆。紫金砂像是被流光困住了一般,一团一团的流动状态散落在地上。
玉如烟道:“这是柳师伯用紫金砂做的法器,可随意附着在任何兵刃之上,有此加持,诛杀妖魔更有胜算。请众人自行领取。”
凤飞笑道:“玉姐姐端的厉害,步步为谋,算无遗漏。”
玉如烟笑着轻捏她的脸蛋,就如同她还是凤飞的师傅一般。
“小丫头,还觉得为师傻吗?”
“你怎的就像变戏法一样,变出这许多紫金砂来?”
“因缘际会,得了一些紫金砂。”
“这哪里是一些,听我母亲说,青冥海域有紫金龙鱼一脉,最为神秘莫测,他们卧眠海底数万年,肤屑化作紫金砂沉在海底。无论妖魔得到,都可加以利用。许多人觊觎紫金砂,都无从得手,你莫不是杀了条紫龙鱼?”
玉如霞笑道:“莫说这许多,得来几两都是难事。凤姑娘,凤老前辈的伤可好了?”
玉如霞本意是要问风在天为何没来,又怕太过唐突,才转而问道他上次的伤是否痊愈。刚才听玉如烟一番安排,妹妹虽是万般担忧,她却反而放了心。这一次凡间几乎所有教派出动,还来了如此多仙派,显然同妹妹有旧交,愿意为他们而战。丹穴山为首的众仙派虽然未表态,除了凤家兄妹,也没有人前来议事,她不相信他们会眼睁睁的看着人间教派覆灭不理,而坐等妖魔壮大。
“老祖上次出山后,旧疾复发,这一次不能来了。”凤飞欲言又止道:“两位姐姐,实不相瞒,此次前来乃是奉家母之命。虽不知母亲真意,但我丹穴山一定不会同花樽为敌。只是这紫金砂,我兄妹确没脸拿了。”
玉如霞亲自拿了数十团紫金砂交于凤飞,道:“凤儿,前次帮我攻打妖域,丹穴山死伤多人,这点紫金砂又算得了什么?”
冯阿牛见缝插针道:“就是,就是,何况你同玉儿还曾师徒一场过。”
凤飞撇嘴道:“上次不见你露面,还以为你这次也不敢来了呢?”
“凤儿当真没良心,哪一次打架我没帮你。”
“哼,我看你是怕玉姐姐被抢走吧。”
俩个人又互相揶揄了几句,凤飞欣喜的拿了紫金砂便离去了。凤鸣自始至终未说过一句话,望了望玉如烟,随着妹妹离开。各仙派掌门也都命弟子各自领了紫金砂,相继离开。
佘宁不动,佘青心领神会,命人领了紫金砂,带去分发给四族之人。之前未有得到过紫金砂的各大教派也都领了紫金砂,径自离去。玉如烟嘱托天旭将剩余的紫金砂分发给那些领了少许紫金砂就离开的门派。
所有人都离开后,玉如烟看向玉如辰道:“二姐姐,之前抢你樽主之位实属无奈。骗你和大伯留在平都,也是为保我玉氏最后的血脉。”
玉如辰道:“妹妹不用多言,是姐姐小气了些……我的能力,又怎做的了樽主之位。”
看玉如辰神情万分恳切,不似作假,玉如烟也未在多做解释。
“姐姐将平都各大派和姐夫身边的护卫都带了来,就不担心他的安危吗?”
玉如霞道:“在平都,想伤他,哪有那么容易。”
玉如烟尚未说完,如意、天赐、天织、天旭、天棋、天宝几人齐齐跪拜道:“樽主,莫要再赶我们走了。让我们留下来吧,这里是我们的家,就让我们为了我们的家做点事情吧?”
还好只逃出来这几十个,若全部都跑了出来,大战开来,还真是无暇顾及。
“明日之战,我们尚有胜算。如意,这几个弟弟妹妹太小,你可愿听姐姐的话,带他们回去?保护好他们,等着姐姐去找你们?”
玉如烟这番话竟隐隐有托孤之意,如意思虑良久,忽然哭出声道:“如意听令,烟儿姐姐,霞儿姐姐,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如意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们的。”
如意立刻带着那几个年纪小的族人离开了花樽,天织、天宝等人留了下来。玉如烟对着虚空道:“玉堂,凤儿已经走了,你怎么还不现身?”
孟玉堂这才尴尬现身,杵到了冯阿牛身旁。
冯阿牛道:“你当真以为小凤儿不知道你在这吗?怎么这么快就下山了,可是渔翁不要你了?”
孟玉堂白了他一眼,道:“我回乡祭拜……听到了一些消息,担心玉儿有危险,立刻赶了过来。”
玉如烟道:“渔翁前辈可好?”
“好的很,就是时常念着你做的鱼。”
“我此前深陷魔界,不得已说出了单元山之事。今日亦有魔界人在此,他们正在寻找单元山。你还是早早回去,给渔翁前辈通个消息吧?”
“那几个老头巴不得有人上山陪他们耍弄呢。玉儿还是老样子,凡事都见外,总把人往外推。我现在跟了渔翁,法力可是比过去更厉害了。”
冯阿牛朗声笑道:“哦,数月不见,鱼塘大人口气大的很呢?”
“老东西,几月不见,真是想念。”孟玉堂用力抱了抱冯阿牛,又嫌弃的将他推开,忽然道:“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同了呢?”
冯阿牛转转身道:“有何不同?可是更加风流倜傥了?”
孟玉堂认真的上下打量冯阿牛一番后,道:“非也,非也,好似比过去丑了三分。”
方克戟道:“我的儿,你怕不是胖了许多?”
方克戟说着还动手去掐冯阿牛的脸。说起来,方克戟在栖霞山石魂阵第一梦时,确实做过他一回爹,上阵父子兵,当真的父子情深,豪气干云天。冯阿牛的脸垮的相当难看,拨开方克戟的大手。
“老东西,我比你年岁还长,莫要占我便宜。”
玉如霞哈哈大笑起来。当日玉如烟只说路遇平度孟家公子,善南村天师冯阿牛,结伴降妖除魔,短短几句话一言蔽之,如今看这三人的神态,她不由得坐到了椅子上,摆了摆手,云青摆了一个果盘到桌子上。她吃着水果,摇着扇子,一脸看好戏的架势。
冯阿牛道:“丑便丑吧,只要玉儿不嫌弃,随你们说去。玉堂倒还是如此俊朗,我路过善乐坊时,那婉儿姑娘可是张口闭口问的都是你。瞧凤儿刚刚的样子,对你亦是心心念念的。刚才在大殿之上那几个花仙的口水都快流成河了,你可想好娶谁了?莫若都娶了回去,多生些娃娃,将单元山发扬光大。”
孟玉堂瞬间羞红了脸。
“莫要扯别的。上次一别,你同玉儿入了魔界,后来如何了,怎不见小豆包呢?”
佘宁看了看神情忧伤的玉如烟,道:“龙儿被人设计失了心性,伤了几个凡人,如今身在尸魔坛。”
孟玉堂看向佘宁道:“这世间竟有比冯兄还要俊俏之人。不知你说的龙儿,可是我说的小豆包?”
“你们所说的豆包,正是本皇同烟儿的女儿龙儿。”
孟玉堂眼睛瞪的老大,看看玉如烟,又看看冯阿牛,再看看佘宁,一时尴尬的不知要说什么,好像陷入三角尴尬关系之中的人是他自己。
玉如烟道:“我同蛇皇早年有段姻缘,龙儿是我们的孩子。”
孟玉堂无限惋惜的又看了看冯阿牛,论长相,冯阿牛输了。论情意,人家共同有个孩子,冯阿牛哪里还有机会。
冯阿牛看着他的表情,又好笑又好气道:“玉堂吃了黄连不成。玉儿说了,过去的一段姻缘而已。”
佘宁望了望玉如烟道:“待此间事了,我们便去带回龙儿。”
佘青看着笨嘴笨舌的佘宁,助言道:“一家人团聚最重要,我同你们一同再入魔界。”
玉如霞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道:“这位阿牛天师,自你进来后,我妹妹便未同你说过一句话,可是你得罪我妹妹了?”
冯阿牛道:“此前因一些事,未能亲自陪玉儿入魔界,怕是生我的气了。”
佘静道:“烟儿姐姐生的好看,果然是惦记的人多。不过再怎样,又怎比得上情投意合,还有个女儿呢。”
雷馨儿道:“果然生的好看,姻缘就好,爹爹,你怎的将馨儿生的如此丑陋?”
如霞道:“你生的丑吗,你可是平度的百花魁首。”
“莫提那魁首也罢。天下俊俏的男子都被你姐妹二人占了去,当真不给人留余地。”
佘宁转身准备离去,临出门前说道:“此次相助,只为弥补之前的过错,玉樽主不必多虑。”
玉如烟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佘宁,今生亏欠的人似乎太多,但愿来世能还清。
玉如烟道:“时间尚早,柳师伯,你引着众人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