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星一身的胭脂水粉味,隔着几步远都闻得到。
魔君一脸笑容道:“也只有耶律兄敢让本君等如此之久。”
耶律星看着月笼沙脸上的五指印,心疼道:“哎,这天下也就你最不解风情,月儿如此的美貌,你怎么下得去手。”
耶律星递给月笼沙一个小小铁盒。
“月儿放心,涂了它,定不留痕迹。”
月笼沙接过铁盒,收起素日调笑的样子,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刚才整个魔界震动,不知耶律兄在做什么?”
“我也在床上震动,许是动静太大,竟没察觉,哈哈哈哈。”
魔君摩挲着手里的酒杯,转而也哈哈大笑道:“这世上有耶律兄这样的人,当真是有趣。我听说那人间的贵妃同你谈了笔生意。”
“树大招风,我五鬼宗怕是赚的钱太多,连皇帝也惦记上了,竟要将公主送给我,画像都送来十几张了。”
“可有什么条件?”
“条件是,若哪一日妖王作乱,希望我能资助人间,最好还能说服魔君不要加入。”
“哦,还有吗?”
“还让我分出一半财产迎娶公主。可惜呀,那公主长得不甚漂亮,被我拒绝了。”
“听说玉贵妃的妹妹仙姿绰约,还与你五鬼宗颇有些缘分,耶律兄莫不是对她起了什么心思?”
“美则美矣,却是个只知道报仇的木头美人,同蛇皇还有个孩子。就是萧天那个小宝贝儿。这样的人,在床上,怕是无趣的很。她每次来,我都要倒霉,今日被你的几个魔主将我五鬼宗的门匾都打飞了。不过,若是白白送到我面前,我又岂有不收之理?”
“耶律兄觉得,玉如烟同月魔哪个更美?”
“自然是月儿更加妩媚动人,女人啊,最重要的还是要有风情。七炉老弟还真是不懂女人。一把年纪了,何时才能开窍呀?”
魔君不懂风月,被耶律星揶揄的有几丝尴尬,正色道:“既如此,我将月儿许配给你如何?”
月笼沙惊愕万分,心里一万个不愿意,确不敢发泄,只能低头不语。
“这魔界有谁不知道我倾心月儿日久,为了月儿,把五鬼宗总舵也搬到了这里。只可惜,月儿心里只有那姜梧月,对我这个丑八怪看都不看一眼。”
“月笼沙,本君许你将功赎过,嫁给耶律星,你可愿意?”
“属下听命。”
耶律星心里叫苦不迭,月笼沙不愿意嫁,他又何尝想娶。若不娶,怕是过不去今天这一关。怕是这老酒鬼已经猜到是自己放了玉如烟等人。
“我魔界好久没有喜事了,这婚事定要大办特办。柯晨,你最懂月魔,这婚礼就由你来操持。”
柯晨悲愤莫名,同样的不敢开口,立刻跪拜领命。
众魔离开魔君殿后,斩魔带着负伤的妹妹回了斩魔坛,妖王已等候多时。
斩魔不满道:“若你及早出手,怕是早已了解了那几个人的性命。”
“我虽想帮忙,只是我若现身,怕是魔君便知道你我之约了,你的命怕也就不保了。”
“看今日之事,魔君似乎依旧没有攻打人间之意。”
妖王笑道:“放眼魔界,也只有斩魔你心思单纯,那魔君岂是傻子,到嘴的肉哪有不吞的,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
“那他为何要将月笼沙许配给耶律星?”
“自然是拉拢他,听闻当初他能登上魔君的宝座,也是有耶律兄的功劳。你可莫要小瞧五鬼宗的势力。你可听说了,钱光明已经娶了赤婆那个丑八怪?有了那老妖婆,五鬼宗更加如虎添翼,不可不防。”
“你要我查的救玉如烟的人,想必就是当年的玉面魔头姜梧月。”
“此人什么来历?”
“几百年前,月笼沙带回一个俏郎君,用控术控制他留在了自己身边。至于他的来历,无人知晓。月笼沙的控术已十分厉害,他竟可以几次三番摆脱控制,要杀了月笼沙。月笼沙一怒之下将他变成了魔。两个人相爱相杀了几百年,后来他逃离了魔界,之后便再没有任何消息。”
妖王眉头紧锁:“这个人很是奇怪,若没有伤,恐怕本座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他确又为何会打不过月笼沙?月笼沙的控术竟可以控制比自己魔力高的人吗?”
“或多或少也会有影响。”
“如果他再出现,你务必要杀了他。”
斩魔本就不善动脑,只喜欢以力破力,他看着越发灰白的妹妹,焦躁道:“妖王当本座是你的兵,可随时差遣嘛?”
妖王不以为逆,拿出几粒水滴般五颜六色的东西,悉数倒入冰煞口中。
“这样可保冰煞性命无虞。只是……”
“只是什么?”
“怕是,她要多出些不必要的情绪了。”
妖王难得的脸上有了笑意,转瞬消失不见。
面具人将滚作一团的四人丢入了狐谷,独自离开。胡秀儿同族中长老合力,才解开了捆魔网,并立刻命巫医为四人疗伤。四个人里玉如烟受伤最重,确是最先醒了过来。每次醒来都是陌生的环境,脑海里都是一幅幅的凄惨画面,心下不免悲伤。她急于知道另外三个人的情况,艰难的下了床。门口的丫鬟见她醒了,立刻去叫来了胡秀儿。胡秀儿不同于一般的狐族女子,生的一副温婉贤惠的样子。她告诉玉如烟柳无心早他们一日来狐谷寻她们,还未说清都发生了什么,就昏了过去。如今伤势已无大碍,只是人还是没有醒过来。借着她将玉如烟带去了佘宁的房间后,自行离去。
佘宁脸上全无血色,白皙的脸上月笼沙留下的爪印显得恐怖至极。玉如烟静静的看着他,脑中思绪纷飞,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紧锁的眉头,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什么。龙儿,暂且放在尸魔身边最安全。他日,她若离了魔界,我会送她去见你。你我终究情深缘浅,莫要再试图挽留我。当日若不强留,你我也不会至此。就此别过吧,保重!”
佘宁眼角的泪在玉如烟转身的一瞬间落了下来。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也是,他的烟儿岂是那么容易骗的。当初自己私心在佘蟠的令牌里做了手脚,至使佘蟠轻易追踪到了玉如烟,并带她回来成亲。他只想要不被她发现的,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确不想父王痛恨被玉如烟欺骗,不听他劝谏,趁他大婚之际,贸然对花樽大开杀戒。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去追玉如烟,确怎么也睁不开眼,全身疼痛,如深深的陷入泥淖之中,一动也动不得。
玉如烟又去看了蕊无情,他已经醒了,只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可谓千疮百孔,也不知多少是替玉如烟和雷馨儿挡下的攻击,短时间内无法恢复。两个人商量着还是要尽快回平都,看看其他人是否也安全回去了。二人相携着去谢了胡秀儿,准备带上柳无心,即刻离开狐谷。
忽然妖风四起,何玉卿带着数妖出现在众人面前。胡秀儿悍然挡在二人身前道:“六夫人来我狐谷何事?”
“当然是寻我的宁儿。”
“蛇皇还未醒,等他大好后,我会派人送他回去。”
何玉卿漫不经心道:“把我儿子扣在这里,狐谷居心何在?”
胡同道:“六夫人若担心,这便将蛇皇带走。我狐谷也没那么多粮食养外人。来人,去把蛇皇抬出来。”
立刻由狐兵将佘宁抬了出来。看到自己儿子的惨状,何玉卿怒火中烧,恨道:“自从遇见你,宁儿就没有好过。你伤他伤的还不够吗?既然走了,为何还要回来?今日,我便同你新账、旧账一并算。”
玉如烟同蕊无情伤势未愈,胡秀和胡同两人不得已上去助阵,奈何根本不是对手,被藤条包裹住,一动不能动。佘宁百般限制何玉卿,撤走她身边的大妖,她还是暗中训练出一批山精树怪,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术,这些妖各个妖法了得,丝毫不逊白花和黄纹。一众狐将尽皆被她带来的妖缠住。蕊无情很快再次倒下。玉如烟大惊,喊道:“蕊师伯,你醒醒,你醒醒”。蕊无情如枯叶般,脸色青白,气若游丝。
玉如烟放下蕊无情,劈空剑带着满腔的恨意,惊雷闪电之势劈向何玉卿,奈何本就不是对手,又伤势未愈,很快也重伤倒地。她挣扎着站起身,继续袭向何玉卿,又再次被打翻在地。何玉卿走到她面前,大仇即将得报的喜悦让她的脸部扭曲恐怖。一瞬间藤条万箭齐发刺向玉如烟的身体。斜刺里飞来一把宝剑,万千藤条系数被砍断,紧接着宝剑的主人佘宁站立不稳,摊到在玉如烟面前。
“放烟儿走。”
何玉卿满眼仇恨的看着玉如烟道:“宁儿,你让开,今日我要为你父皇报仇。”
佘宁惨笑道:“为父皇报仇?如果不是你,父皇便不会死。得不到玉无忧的爱,你毁了他。得到了父皇的爱,你害他身首异处。得到花无泪的爱,你确亲手杀了他,还杀了你们的孩子。母亲,你真的好狠的心,是否有一天,你也要吞了孩儿?”
何玉卿以手拭眼角,竟然有泪,时至今日,她竟然还能落泪。她颤抖着声音惨笑道:“情之一字便是劫,万劫不复。母亲就为你挡下这一劫。”
何玉卿再次出手,佘宁再次挡在玉如烟前面,道:“你若杀了烟儿,我与你,便断绝母子关系,此生不复相见。”
何玉卿含恨不敢向前。佘宁对着身后的玉如烟道:“烟儿,快走。”
玉如烟疯魔了般叫着蕊无情,听到佘宁的声音后,她抬头望向何玉卿,道:“何玉卿,若我师伯有事,我同你此生不死不休。”
玉如烟带着蕊无情逃离狐谷,随便找了一处空地放出了木屋。她喂了蕊无情数枚吊命的丹丸,确是没有多大效力。她又开始一遍遍的输法力给他,他依旧是恹恹的毫无生气。
她不眠不休了两日,累了就歇会儿,有力气了就继续输法力给他,最后一次输了法力给他后,他终于悠悠转醒,伸手擦去玉如烟嘴角的血,无限温柔道:“烟儿,别浪费力气了,师伯怕是不成了。”
玉无烟拼命地摇头道:“不会的,你相信烟儿,烟儿是这世间最厉害的神医,我一定能医好你。”
“无妨,师伯活的太久了,也该歇歇了。”
玉如烟忽然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师伯,你莫要吓烟儿,你不要睡,你答应过烟儿的,要一直保护我。你还要看龙儿同紫龙大婚的。你不能,不能留烟儿一个人在人间。”
“师伯以后怕是再也不能保护你了。”
“我要师伯你们俩都陪着我,不要离开烟儿,好不好?我已经无父无母了,你们是我唯一的依靠了。你怎么能狠心留下我一人不管。”
蕊无情笑道:“我们好像又,又将无心给忘了。”
“师伯你放心,等我医好你,我就去狐谷救柳师伯。你不要睡,不要睡。”
“那紫金砂,被我藏在了平都孟家。”
玉如烟坚持着又坐起来,想要输法力给蕊无情,所剩无几的法力顷数输给蕊无情后,她猛地喷出大口大口的血,仙力几近枯竭,昏死过去。
等她悠悠转醒时,又看到了那带着金色面具的人。玉如烟立刻坐起来问:“我蕊师伯呢?”
“仙力枯竭,死了。”
“尸体呢?”
“被我埋在了溪流前的树下。”
玉如烟踉跄的奔了出去,看到一颗巨树下一个刚刚堆起的坟包。她跪在坟前痛哭流涕,这近乎是她的极限了,若再有亲人离去,她似乎也活不下去了。她哭累了,已经发不出声音,就地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眼泪时不时划过干涸的眼角。终于有了些力气后,她问道:“你到底是谁?”
“一个不相干的魔头。”
“你为何几次救我?”
“受耶律宗主所托。”
“你在说谎,我同耶律宗主并没有如此深的交情。”
“姑娘,随我去善乐坊吧。”
“善乐坊,善乐坊?你到底是谁?阿牛哥是不是被你藏了起来?还是被你杀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姑娘伤的很重,随我走吧。”
“如果阁下有阿牛哥的消息,麻烦转告他,不要来找我!”
玉如烟趁面具人不注意,飞身离开。
夜半,玉如烟又回到了狐谷。胡秀和胡同有几份意外,看到她完好,也都放了心。玉如烟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头伏在床边,嘶哑着声音道:“青儿,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佘青亦是奄奄的道:“烟儿,你说。”
“你叫佘宁撤掉花樽里的蛇兵,我要回去。”
“烟儿打算何时回去?”
“还未定,如今魔君对花樽也如此感兴趣,暂时还不能回去。”
“只要烟儿一声召唤,刀山火海,青儿立刻前往相助。”
“胡秀已经有孕在身,你好好的呆在狐谷,哪里都不要去。我不希望你和佘宁再卷进来,我希望你们守着这两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你们好了,将来我的龙儿才有落脚的地方。”
“烟儿,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不想我们的孩子像你小时一般受那么多苦。”
“可是青儿遇到了你呀,而且如今我也很幸福。”
“以后会更好。记住我说的话,凡事听我召唤,不得我令,不可出狐谷,你记住了?”
“记住了。”
玉如烟又去见了柳无心。柳无心看到玉如烟后,便哽咽道:“烟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烟儿落下了师伯一次,不会有第二次。”
“无情呢?”
“走了。”
柳无心张大嘴巴,许久不言语,好半天才似乎听明白“走了”是何意,他最好的兄弟无情死了。他转身背对着玉如烟,肩膀不住的抖动,眼泪潸然落下。许久,许久,他擦干眼泪道:“他走前可曾说过什么?”
“让我不要再忘了你。”
“不对,他一定说让我保护好你。无情一辈子都在保护别人,确什么都没能留下。”
柳无心再也控制不住,抱着玉如烟声泪俱下,鼻涕眼泪落了玉如烟一身。玉如烟安抚他一阵后,问:“柳师伯,烟儿问你件事,你要如实答复烟儿。”
“烟儿你说。”
“你可喜欢九公主?”
柳无心漠然许久道:“自然是喜欢的。只是每次看到她,就能想到无萍惨死的样子,好像她在怒斥我不要脸,竟还幻想娶仇人之女为妻。”
“如果你喜欢九公主,那便留在这里吧,等你伤好后,让青儿去蛇谷找九公主,可好?”
“我答应了无忧要好好保护你,无论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同她,终究是没有缘分。”
佘静走了进来,两个人默然相望许久。她眼中带泪道:“能得你一句喜欢,静儿此生也无憾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柳无心别过脸去,不看她,道:“我,我,此生怕是要负了你,你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
随着佘静的出现,佘青同胡秀姐弟也一同现身。
胡秀道:“明明有情的俩个人,为何不能在一起?”
躺在床上半死人般的佘青也附和道:“柳师伯,静儿什么都没有做,不应该让她来承担这些后果。”
柳无心道:“青奴,你个没良心的,你蕊师伯刚死,你就让我成婚。”
佘青大惊道:“烟儿,蕊师伯怎么了?”
玉如烟愤然道:“被何玉卿杀了。”
佘青忽然明白了玉如烟刚才那一番如同遗言的交代是为何,接二连三的打击下,玉如烟已决定要结束这一切了,并且结束的代价一定是巨大的,包括她自己的性命。所以她不让他和佘宁帮她,还试图要柳无心留下。
玉如烟道:“青儿说的对,静儿没有错,她等了你那么久,你不要再辜负她。我想,无萍姑姑也不希望你此生郁郁寡欢,守着仇恨度日。”
“若你们俩人都无疑义,就在我狐谷成亲,以后就呆在狐谷,陪我夫君可好?”
胡秀的打算很好。佘静也不想终日看到何玉卿,她无比期待的看向柳无心。
“你们,你们全都疯了,无情刚走,你们就让我成亲。”
佘青道:“也不急在一时,师伯现在这里疗伤,等日后再办婚礼也是不迟的。”
玉如烟强笑道:“师伯你伤的太重,带上你不便,我先回平都寻我姐姐,待一切稳定了,我就回狐谷找你,帮你主持婚礼。”
玉如烟不待众人有任何反应,又独自离开了。
柳无心看向佘青道:“你们一同长大,你最了解她,静儿,我……”
柳无心什么都没说,转身去追玉如烟。胡秀儿捅了捅呆呆的佘静儿道:“快去追啊。”
玉如烟飞不多远,柳无心已经坐着巨剑来到她面前。
“烟儿,你刚刚说了不丢下师伯,跑的确比谁都快。”
“师伯,你……”
“你什么都不要说,我跟定你了。”
“那我也跟定你了。”
一身黑衣的佘静一如当年,毫无顾忌的走了过来。
玉无烟苦劝无果,只好留着他二人。三人在蕊无情坟前守灵了七日。
“无情就留在这里吗?”
“将来若有机会,我再带师伯回花樽,如今就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吧。这附近风景秀美,他应该也会喜欢。”
“无情,你放心,我一定守好烟儿,不让你和无忧失望。”
收了木屋,玉如烟带着二人直接飞往四相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