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以国士待之,必以国士报之。
许贯忠闻言,略作沉吟,起身朝着祝彪躬身拜道:“贯忠性子散漫,却是做不得酂侯,若要贯忠顺从,还请公子应某一事。”
祝彪见状闻言,忙起身相扶,只道:“许兄但若无妨,祝彪自应下。”
“若有朝一日公子大事成矣,便请公子应贯忠卸甲归田。”许贯忠抬头,望着祝彪的眼神说道。
听得此言,祝彪哪里会不明白其中之意,其无非担心自己鸟尽弓藏罢了,许贯忠其人,却是不枉被人唤作——小留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若那汉之张良,便是为人处世也如那张良一般,明哲保身,提前为自己留下后路。
祝彪握着许贯忠的手臂,一脸正色的说道:“贯忠大可放心,某不是刘邦,我家娘子也不似那吕雉,只你既有所求,某便应下,决不食言。”
君子一诺,千金不换,祝彪与许贯忠达成一致后,二人便推心置腹的交谈起来,一番言罢,许贯忠吩咐童子去屋中取来一副舆图,徐徐展开,万里山河跃然纸上。
大宋天下二十四路,东北以雁门关为界,与契丹相邻;西北以横山、湟水为界,与西夏对峙;西南以岷山、大渡河为界,毗邻大理与吐蕃各部。
日薄西山的辽国,如日中天的金国,回光返照的西夏,苟延残喘的大理,隔海相望的高丽,皆在这幅舆图之上。
其上各处名山大川、险要关隘、平原山丘,大小城池,俱是囊括在内。
许贯忠将手放在河东路上,指着太原府说道:“公子欲在数年后救民于倒悬,此处便不得不早做准备。”
祝彪看着舆图,心中却是震撼不已,也算是明白了为何历史上刘邦未遇着张良前那般落魄,刘玄德三顾茅庐请出诸葛亮前,为何那般仓皇度日,一个绝顶的谋士能带给自身的加持实在太过于重要。
熟悉历史的祝彪当然知晓,数年后女真人撕破宋金联盟协议,南下时兵分两路,其中一路便是兵锋直抵太原府。
祝彪沉吟片刻道:“某根基在山东,太原府与山东之间隔着偌大的河北,该如何提前准备?”
“欲谋河东,必先除田虎,此人太过挡道了。”许贯忠神色一定,幽幽的说道。
祝彪点了点头,道:“田虎此人性情乖张,行事无所顾忌,却是为祸不小,只其如今势大,若想剪除,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此事说容易不容易,说难也不难,只费些功夫罢了,但有几件事情,需公子你应允,贯忠才好谋划。”许贯忠拱手道。
祝彪听罢,只一脸正色的说道:“某既然请贯忠出山,只要你觉得必要,一切自可做主,待此行回到独龙岗后,某便将贯忠引荐与冈上众人相见,交代清楚。”
许贯忠闻言,心中亦是感动,却也不曾表露,只接着道:“其一,请公子调绣衣使玄武大部归宋,置于河北,暗中渗透田虎势力。”
“玄武归宋,北地那边是否会力有不逮?”祝彪眉头微蹙,问道。
许贯忠沉声应道:“公子,恕贯忠直言,如今女真人大势已成,辽国已无力回天,此时将玄武放在北地只是浪费,起不了甚太大的作用,只留小部分人收集消息即可,玄武大部置于河北,早作谋划。”
祝彪思虑片刻,心下想着,若统领绣衣玄武使那位兄弟真回了河北,倒是阴差阳错又与田虎撞上了,只这一次却不知结果如何,道:“如此便依贯忠所言,调玄武大部回河北,贯忠接着说。”
“此去大名府三百里外,有一处险山,唤作抱犊山,其上有三个忠义之辈,明日请公子与某走上一遭,若能收服此三人,便能在田虎的势力范围内,先一步嵌下个楔子。”
许贯忠此言落下,祝彪略作沉思,心头却是想起三个人来,道:“贯忠所讲的三个忠义之人,可是那江湖上唤作拔山力士——唐斌、移山力士——崔埜、撼山力士——文仲容三人?”
“却是忘了小乙哥曾与某说过,天下英雄都在公子心中装着。”许贯忠闻言点了点头,一脸笑意的说道。
祝彪亦是笑了笑,道:“这抱犊山三人,崔埜、文仲容虽本领不错,但至多为一员勇将,但这唐斌却不然,其与大刀——关胜、井木犴——郝思文并称为蒲东三杰,乃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智勇双全之将;但若只靠这三人,却是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所以这三人只能做个帮手,而非主事之人。”许贯忠续了口茶,意味深长的说道。
祝彪听得此言,知晓其话中含义,道:“贯忠看重冈上何人可担此重任?”
“赛桓侯——杜壆,幻魔君——乔道清;杜教师武艺绝顶,又兼沉稳智慧,想来田虎麾下难有匹敌者,乔道长道法玄妙,手段高绝,若有此二人保驾护航,抱犊山方能在日后田虎席卷河北时,站稳脚跟。”
许贯忠出言道,虽心知自己新投,尚未与祝彪手下众人蒙面,便这般谏言犹有不妥,但身为谋臣,便当走一步,看十步,竭力为上分忧。
祝彪微微沉吟片刻,道:“此行回庄后,某便与杜壆兄长、乔道长商议此事,剪除田虎只是第一步,下面的事情贯忠何以教我?”
许贯忠站起身,行至亭边,目光溯流而上,雨水暂歇,日出云端,不远处的山头上,一道泛着金银之光的瀑布飞流而下,缓缓开口。
“便如公子如今所行之事一般,立于正邪黑白之间,渗透地方官府厢军,举义旗,拢义军,先驱田虎、王庆,再抗女真铁骑,南北分治,定鼎中原。”
......
恰青年白衣,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古有汉昭烈帝与诸葛孔明“隆中对”,吴太祖与鲁子敬“榻上策”,今日祝彪与许贯忠的“亭下对”,也会在若干年后写进史书,千古流芳,为世人津津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