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带着大部队冲进来,寿春城战局已定,张顺没有再管城下,毕竟这么多大军冲进来,这些伪楚叛军恐怕终于要支撑不住了。
张顺转而看向旁边躺在城墙上的危招德,朝着正上城头的李俊打了个招呼,二人碰头后,张顺在李俊耳中低语了几句,便见得李俊点了点头,朝着一旁的童家兄弟道:
“把这家伙弄醒!”
而此时躺在城头下的危招德其实早已经苏醒,见装不下去,只得晕晕乎乎的睁开眼睛,正好看见那个出手袭击自己的年轻汉子,而那汉子脸上带着一丝笑容,露出半边白牙,只是在危招德的眼中,这笑容怎么都没有好意。
“你······你是谁?”危招德听着不远处的杀声,脸色微微发白;发生了什么他当然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当了这寿春城大半年的兵马都总管,第一战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惨败。
张顺没有回答危招德,而是将李俊让了出来,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听闻那王庆封了危将军一个伪楚水军第一将的名号,不巧,我身后的这位哥哥在咱冈上也是水军第一将。”
见说此言,李俊没好气的看了眼张顺,朝着危招德微微拱手道:“京西节度使泰山君麾下水军第一营,李俊见过危将军。”
“混江龙——李俊?泰山君——祝彪?来的真快啊!”危招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同为绿林中稀缺的水军人才,危招德自然听说过李俊的名头,只这人前两年便从江湖上消失了,却不想早投了那泰山君门下。
一个李俊不足惧,但真正叫危招德震惊的却是祝彪,根据庐州方面传来的消息,京西节度使祝彪率领的大军昨日才启程,然而近日却有一支其麾下的水军攻破了寿春城。
征剿大军十万于众,庐州方面就算是再糊涂,也不可能在朝廷大军出征的大事这方面出错,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奇袭寿春乃是早有预谋。
寿春?寿春?
危招德脑中,猛地灵光一闪,片刻后面色大变,如今刘敏与酆泰的大军可是在颍州,一旦寿春陷落,西面的大军便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
但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只要王庆大军反应即使,重新夺回寿春,这场仗胜负亦未可知。
然而,既然能有这样一支水军出现在寿春,危招德不相信那个带着无数光环和传说的年轻人,会不准备任何后手。
只一瞬间,危招德仿佛预感到未来将要发生什么,心态却是很快就稳定下来,冷笑一声说道:“败军之将,能败仗泰山君麾下大将手中,也算是荣幸,只求李将军给个痛快。”
李俊轻笑一声:“某可还没有胜呢。”
危招德怔了一下,旋即下意识的向城垛下看去,朝廷大军还在他的军队之中左冲右突,虽然人数少,但是谁都难以阻拦。
更重要的是另外一边的台阶上杀声四起,大队的朝廷军队正如潮水涌入城中,当先的四名壮汉手中衮刀挥舞,卷动风声呼呼作响,一时间前面所有伪楚叛军都仓皇逃窜。
这一战虽然还没有落下帷幕,但是谁都知道李俊已经胜利了。
“魏将军,我家公子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这寿春城。”李俊微微笑道,“还需要人,只有人和城都拿下了,这一战李某才算胜利了。”
危招德诧异的看向李俊,而李俊报以真诚的微笑。
这句话是出自李俊真心,不仅是因为祝彪曾经吩咐,若非不得意的情况下,危招德此人可尽力招抚;更是因为此番奇袭寿春,李俊确实是看到了此人的本事。
此战若非有张顺、童威、童猛三人混入城中先发制人,又有庞万春箭法高绝,一旦拿不下面前这人,寿春城便是难以破之;然而即便是在当时的被动局面下,也险些叫这人走脱了。
更何况眼前这个危招德的确有练兵统军的本事,至少现在他的兵马还在城下奋战。
“某是不可能投降你的!”危招德一梗脖子,冷声说道。
而李俊不慌不忙的伸手拿起刀子在危招德面前晃了晃,危招德心中一紧,不过还是死死咬着牙。
自己妄自尊大这许多年,坐镇寿春大半年来,第一战就败成这个样子,死了也算是解脱。
不过李俊却直接一刀划开了危招德手上的绳索,吓得李俊身后的童家兄弟忍不住都向前一步。
而危招德惊讶的看着李俊的动作,下意识的活动了活动手腕,沉声道:“你······这是为何?”
李俊微微一笑,根本没有多看他,而是看向城下奔腾的淝水,道:“李某曾听我家公子心中提起,言及危将军过往也是在海面上讨生活的,如今跟着王庆困守寿春,便不想再去看一眼那波涛汹涌的大海?”
“我家公子是甚样的人物,不用李某言说,相信危将军心中也有数,比之王庆如何?我家公子闻得将军名头,特意让某等手下留情,否则危将军以为以我家万春兄弟的箭法,危将军能逃得性命?”
“我家公子说了,危将军说做过海贼,但本性不坏,可为一冈的兄弟,独龙冈的大门愿意为你敞开;虽做不得甚劳什子水军第一将,但日后的身份地位,却不是王庆那厮能给的。”
不想再去看一眼那波涛汹涌的大海?
李俊这一句话可谓是说到了危招德的痛楚,良久的沉默过后,危招德深深叹了一口气,冲着李俊一拱手,沉声道:“危招德愿归于泰山君麾下。”
李俊微微颔首,危招德的资料绣衣使那边传递过来不少,这是一个对于钱财酒色不感兴趣的汉子,为人稳重谨慎,善于练兵用兵,水战之道尤为擅长,看上去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对手。
若非如此,李俊与张顺也不会兵行险着,以区区数十人混进寿春城,抢占城门。
“危将军客气,以后都是一个锅里舀饭的兄弟,以将军的本事,日后还要多多仰仗呢!”李俊微微一笑。
而危招德心中升起一阵暖意,说什么“仰仗”他,这分明是李俊在对其释放善意。
“日后危某便以李将军马首是瞻了!”危招德立刻朗声说道。
清脆的锣声在寿春城中回荡着,而城下无论奋勇向前的征剿大军,还是节节败退的伪楚叛军,都下意识的看向城门,暂时停住步伐。
一面李字将旗在城门上升起,而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站在城门上,其中一人是水军都熟悉的李俊,而另外一个则是伪楚叛军都认识的危招德。
“弟兄们,某已经打算归降京西节度使泰山君麾下,某都降了,你们也都降了吧!”危招德朗声喊道。
而本来就因为主将不在而没有多少斗志的守军,听到这句话顿时如蒙大赦,纷纷将兵刃丢在地上,披坚执锐率军冲杀在前的太湖四杰与庞万春等人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寿春城城内街道盘旋、道路崎岖,若是叛军节节抵抗的话,他们说不定还要遇到不少麻烦。
对于现在的独龙冈水军来说,当然牺牲的人越少越好。
看着麾下的兵马都放下兵刃,危招德提在嗓子眼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这些手下虽然不堪用,但是也是他大半年辛勤训练带出来的,看着这些人战死,他又何尝忍心?
冲着李俊一拱手,危招德正色说道:“寿春城尽归泰山君矣。”
李俊微微摇头,看着逐渐被火把点亮的寿春城,意味深长道:“寿春城不过是第一战罢了,某等是水军守城并非我等职责,李某只需在这等着马步军前来接手,而咱们的战场在这淝水的下游,在大江以南的纵横水域中。”
淝水下游?大江以南?
淝水下游是庐州,大江以南是方腊的伪吴政权。
危招德看向李俊的眼神中,刹那间充满了震惊与激动,好男儿岂可困居一隅,当是志在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