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元年九月末,秋风卷起狂澜,朝廷征剿大军于光州浮光山惨败,伤亡过半,先锋大将丘岳为国捐躯,征剿大军副帅宣和殿大学士蔡攸重伤而回。
征剿大军主帅童贯收拢溃兵,奋力突围,率领残部三万余人,退守汝阴县,王庆麾下上将刘敏统领六万大军,趁势重新占据京西之地。
此战落下,朝野之间一片哗然,宋徽宗赵佶在金銮殿内口吐芬芳,扬言要将童贯与蔡攸下狱处决。
然童贯一言不发,只将丘岳的首级连带着一封密信送回了汴梁,呈送于赵佶;蔡攸深知自身情况,拖着重伤之躯,星夜赶回了汴梁。
雷声大,雨点小,最后的结局便是童贯与蔡攸什么事情都没有,而此番浮光山战败的罪名,落在了为国捐躯的丘岳头上,一道问罪的圣旨,以先锋大将丘岳轻敌冒进,连累大军惨败的由头,将丘岳一门老小发配沙门岛。
也不知当初血染沙场,死战不退的丘岳,在天之灵知晓此事,会是个甚么感想!
宣和元年十月初,赵佶调童贯归汴梁述职,遣大内总管李彦出京传旨,令京西节度使祝彪,统率所辖兵马,出兵京西、淮西,剿灭王庆叛乱。
......
汴梁太师桥前,宰相府。
“道夫啊,真论起来,倒是老朽对不住你,蔡攸这逆子着实可恨。”蔡京替刚刚从皇宫内出来的童贯倒了杯茶,叹了口气,故作沉重的开言道。
见说此言,童贯戏谑一笑,以自己对蔡京的了解,但凡这老狐狸以字相称套近乎时,心里总憋着坏呢。
只童贯也不拆穿,只饮了口茶,幽幽的说道:“蔡相,便真就如此看好那祝彪小儿么?为了让其安心统军,竟然不惜谏言官家,把某调回汴梁述职!”
蔡京闻言,只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虽与祝彪不过只是数面之缘,但依着蔡京对其的了解,若是童贯还在汝阴县,要想让祝彪出征淮西,却是难上加难的。
用半月前映水阁的燕东家登门时说的话来讲,我家公子不希望在战场上攻城拔寨的时候,被自己人把家偷了。
蔡京听懂了这话的意思,同时也明白了祝彪在汴梁城有着多深的布局,汴梁如今朝堂之外风头最盛的三个人,一个是矾楼的李师师,此女子虽不过一切青楼女子,但却是当今官家养在宫外的女人。
另一个是映水阁的燕青,映水阁日进斗金,燕青更是朝中王公大臣的座上宾,大宋朝堂之上起码有过半的官员收过燕青的好处。
最后一个便是新近崛起的乐和,此人收拢了汴梁城十之**的泼皮,成立了一个名为白玉京的帮派,三教九流尽收其中,汴梁街面上的消息,此人可谓是最清楚的。
然这三人平日作风都是一贯深居简出,甚少冒头,然而当燕青半月前走进蔡京府上时,蔡京终于明白,无论是李师师,还是燕青、乐和,竟然都是祝彪的人。
半月前童贯、蔡攸惨败的消息传回汴梁,赵佶除了大发雷霆以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祝彪,这位花花皇帝将原本轨迹中利用梁山一伙的手段,依旧照搬道祝彪的身上。
宿元景与程万里上书,请求朝廷增派大军,被赵佶干脆利落的否决了;请求朝廷增援兵器粮草,亦被赵佶否决了,最后作为祝彪的老丈人,程万里差点儿跳起来和赵佶吵架,好在宿元景还算有理智,眼疾手快拽住了程万里,否则现在程万里此刻怕是已经在刑部的牢狱里了。
然而终究还是蔡京老谋深算,别的半句不提,只言祝彪年少轻狂,桀骜不驯,若有人在头上压着,定然不肯出力,为避免出现变故,请旨将童贯调回汴梁。
按照赵佶的意思,祝彪无疑只是其手中的一枚棋子,赵佶不仅要扫平王庆与方腊的叛乱,更要剪除祝彪的羽翼,消耗这个心头大患的实力;是以别说兵卒,就连粮草都没有办法支持祝彪的!
见蔡京不答言,童贯冷哼一声,道:“此番王庆、方腊的叛乱,却不是田虎可比的;别的某尚且不知,便就是那谋划浮光山之战的贼寇刘敏,当初的田虎麾下便找不出一人;那袁朗、马劲、马勥兄弟,亦都是难得的猛将;蔡相看好的人,可别在淮西翻船了。”
大半月时间过去,童贯也算是知晓了当初在浮光山大败自己的人是谁,只蔡京听得这般言语,却是玩味一笑,应道:
“却不知道夫说的这些人,比之契丹的十万铁骑,比之耶律大石、兀颜光、贺重宝等人如何?”
见说此言,童贯神情微微一怔,即便是口不对心,此时也说不出王庆一帮子人能胜过契丹十万大军华丽阵容的言语来。
良久的沉默过后,童贯嗤笑一声,“蔡相即便是再看好此人,就算是他侥幸平了王庆,江南还有方腊等着他;即便最后方腊也叫他平了,他麾下又还能剩下几人?一个没了牙的老虎,在官家与朝廷眼中,不过是一只病猫罢了;蔡相如今已是位极人臣,如此这般支持此人,日后官家追究起来,要该如何处之?”
“童枢密此言在理,但世事无常,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
顿了一下,蔡京轻捻茶盏,声音细不可闻:“老朽不过是求一个蔡家满门,万福金安罢了......”
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童贯冷哼了一声,站起身径直向外走去:“这天下青年俊杰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真正能笑看风云的又有几个?蔡相好自为之吧!”
蔡京闻言一笑置之,目光却并没有看向童贯,而是看向北方。
那里是东平府的方向,如今朝廷的圣旨怕是已经到了,祝彪将率领麾下大军,迈出最重要的一步。
“官家啊官家,你把他当成棋子,可这枚棋子从来都是不受你掌控的·····”蔡京喃喃说道。
“此番若真叫他平了王庆、方腊,那就是真的一飞冲天,龙不与蛇居,蛇又如何能与真龙混为一谈,届时朝廷将面对的局面,远不是田虎、王庆、方腊之流可比的,只希望到时候官家莫要后悔今日所为......”
......
山东独龙冈上。
祝彪连连打了两个喷嚏,伸手揉了揉鼻子,今天在背后议论老子的人还真多!
不过他脚步并没有停顿,直接走进了议事大厅,见到自家公子的身影,议事厅上正低声讨论着的文武官员纷纷停下动作,按照位次站好。
一道道目光都落在祝彪的身上,杀气冲天,战意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