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日东升,山坳之战已经过去两日,童贯与蔡攸的大军终于是慢慢悠悠的到了浮光山外。
前军四队,先锋总领行军;后军四队,合后将军监督;左右八路军马,羽翼旗牌催督;童贯镇握中军,总统马步羽林军,都是御营选拣的人。
此行征剿王庆、方腊叛军,却不知只是单单一个八十万禁军都教头丘岳,童贯的大军之中,亦是藏龙卧虎。
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为正先锋,郑州都监陈翥为副先锋,陈州都监吴秉彝为正合后,许州都监李明为副合后,唐州都监韩天麟、邓州都监王义二人为左哨,洳州都监马万里、嵩州都监周信二人为右哨,御前龙虎二将酆美、毕胜为中军羽翼。
中军大纛之下,童贯身着金甲,望着数里之外的浮光山,眉头微微蹙起。
一旁锦衣华服的蔡攸瞧着童贯的模样,笑道:“童枢密何故愁眉不展?稍后汇合了山中的前锋大军,入夜时咱们便可兵临光州城下,以枢密的本事,一座座小小的光州城必定是旦夕可破!”
童贯与蔡攸虽都是天子宠臣,但却与蔡攸截然不同,数十年军旅生涯,童贯虽说不上功高盖世,但作为大军统帅,该有的危机感却还是有的。
前日山坳一战之后,刘敏虽命令手下将战场打扫干净了,但童贯依旧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传令斥候,速速探查四周!”
“喏!”
身后气喘吁吁的大军终于能休息了,胯下的战马打着响鼻,而童贯端坐在马背上,冷静的不断观察着四周的地形。
“传令三军阵型保持不变,缓缓推进!”
看着身旁的童贯不断下达军令,却是对自己先前的询问置之不理,蔡攸微微有些不屑,未曾想平日里野心勃勃的枢密院使,如今却成了胆小之辈!
“童枢密!那光州城的叛军不过五万之数,大多还是临时招募的农夫,何以畏首畏尾;依在下之言,不如直接大军压境,必定是手到擒来!”
这一次蔡攸的声音并不小,直接令四周的将领听后,一个个纷纷将视线看向童贯。
童贯依然冷漠的环视四周的地形,对于蔡攸的质问漠不关心的冷声道:“如今我大军距离浮光山不过数里,若按常理,丘岳早该派人前来接应,蔡大学士可曾见到接应之人?近两日来丘岳这边的传令兵亦是不见踪影,蔡大学士难道不觉得这其中有诈?”
说道这里时,童贯更是冷漠的注视麾下的将领大喝道:“狮子搏兔亦尽全力,更何况是数万手握兵刃的贼寇。”
此言落罢,一时间周遭将校都是点了点头,唯有对军武之事完全门外汉的蔡攸,依旧是一脸的冷笑道:“纵是那叛军有诈又如何?丘岳手中两万先锋大军,纵是被埋伏了,凭叛军那点战斗力,怕是得倾巢出动才行,而今我八万大军到此,又又何惧之?童枢密若是怕了,便由蔡某带领大军先行,枢密只管在后压阵即可。”
见说此言,童贯冷哼一声,不做理会,心中却是恨上了蔡攸;如今伴随着蔡京年事已高,自己又常年不在汴梁,倒是叫蔡攸、王黼、李彦这些货色,成了官家门前的红人。
成了红人便罢了,偏偏这些人没有半点自知之明,一个个把自己当做了人物,想那高二当年作为官家的潜邸之臣,一朝得势成了殿前太尉,还不是依旧对自己与蔡京恭恭敬敬。
此时趾高气昂的蔡攸,不以为意的瞄了童贯铁青的脸色一眼,却不知自己已经上了对方的黑名单;或许是知道也不在乎,这人毕竟是连自家老子蔡京都不放在眼里的人。
......
“军师,这童贯也太谨慎了吧。”
一处山丘上,袁朗望着数里之外的官军稳步行前,不由的憋屈道。
一旁的刘敏也是无奈的点头,抬起手臂擦拭了下额头的汗水,童贯这人虽是祸害,但其坐镇西陲这些年,压得西夏抬不起头来,这些战绩却是实打实的。
“军师,再这样下去,官军若是绕过浮光山,可就与马家兄弟的敌军正面碰上了,到时候胜负就未可知了。”
见说此言,刘敏亦是心中一凛,其当然知晓袁朗话中之意,若真叫马家兄弟碰上了朝廷大军,却不是胜负未可知,铁定是要吃败仗的;若真败了,光州城也铁定守不住了。
“便有劳袁朗兄弟再杀一阵,若官军还不上钩,咱们直接撤回光州城。”
当先头部队临近浮光山时,官军阵营中,一名名身形矫健的斥候四散朝着山谷而去探查,而这时山谷内猛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顿时数万官军一阵骚动。
“列阵!列阵!”
官军之中的将领一个个大喝着,身后有些骚乱的士卒们快速的恢复阵型御敌。
千余骑兵冲杀出来后,为首的袁朗握着掌中的水磨炼钢挝,大喝道:“鼠辈阉人,安敢犯我边境,速速退走,莫不然此地便是汝等的埋身之地!”
阉人!
这两个字出口,却是刺痛了童贯敏感的神经,这位大宋枢密使权倾朝野,位极人臣,平生最忌讳的便是这两个字。
“何人出战,为我生擒这厮?”
见说此言,先锋队里转过一员猛将,挺身跃马而出,就马上欠身禀童贯道:“小将愿往,乞取钧旨。”
此人乃是郑州都监陈翥,白袍银甲,青马绛缨,使一口大杆刀,见充副先锋之职。
童贯点了点头,便教军中金鼓旗下发三通擂,陈翥得了军令,飞马出阵,两军一齐呐喊。
望着前方的赤面大汉,陈翥兜住马,横着刀,厉声大叫:“无端草寇,背逆狂徒,天兵到此,尚不投降,直待骨肉为泥,悔之何及!”
“瞧你这厮也算是人马狗样,却偏偏屈膝于阉人麾下,也不怕惹恼了祖宗。”
袁朗放肆狂笑,飞马出阵,手中水磨炼钢挝直取陈翥;两马相交,兵器并举,一个使挝的当头便打,一个使刀的劈面砍来。
四条臂膊交加,八只马蹄撩乱,二将来来往往,翻翻复复,斗了二十余合;袁朗不愿耽搁,卖个破绽,放陈翥赶将入来,一刀却砍个空。
见此空当,袁朗手中钢挝趁势手起挝落,把陈翥连盔带顶穿透,正中天灵,洒出一地脑浆,顷刻间陈翥翻身死于马下。
“贼军可还有一战之人乎!”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官军之中的诸将也是瞪大了眼珠子,陈翥虽算不上当时武艺最顶尖之人,但却也是能征惯战之将,却叫面前这赤面大汉如此轻易的打杀了,一时间接着一股阴霾浮现在诸将脸颊上。
“无端草寇,冒犯天威,众将士给本将取此人首级!”童贯冷冷的望着面前的袁朗与其身后的千余骑兵,拔出腰间佩剑,沉声厉喝道。
“杀!”
愤怒的官军疯狂的朝着袁朗杀去,而面对官军的愤怒,袁朗更是冷笑一声,一勒战马顿时胯下的战马嘶鸣下抬起了前蹄。
两只前蹄在官军将士愤怒的眼中,直接践踏在了陈翥的躯体上,顿时骨断筋裂的刺耳声响起。
“该死!”
“士可杀不可辱,杀了这厮!”
这一下子官军的将士们更是愤怒不已,一个个双眼赤红,嗷嗷叫着疯狂的朝着袁朗杀去。
而做完这一切的袁朗看着地下被他蹂躏尸体,眼底中闪过了一道愧疚之色,接着直接一勒战马,飞速的朝着身后的大军奔去。
“敌将已被本将斩杀,众将士速速退守!”
往后跑的同时袁朗更是佯装出一副兴奋的模样,大喊大叫,这一幕更是惹怒了官军的将士。
在一番追逐下,数万官军杀入了崎岖的山谷内,一开始还是低矮的土丘,可接着他们看到了两侧的土丘越来越高。
“枢密,不可再追了,此处我军斥候并未探查清楚,恐敌军有埋伏啊。”童贯身侧的御前飞龙大将酆美,见此地势,猛地勒住马头,朝着童贯急切道。
见说此言,回过神的童贯身躯一震,眼神不断巡视四周,眉头微微蹙起,沉声道:“快~斥候速速探查山谷内有无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