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封赏议事过后,已是黄昏时候,扈青娥有孕在身,早被红衣带回去歇息,作为祝家主母的程婉儿,款款的走出了议事厅,盏茶过后,一张张桌椅板凳被庄客搬进了议事大厅,紧接着便是一道道酒肉吃食,摆放上桌。
待酒肉吃食齐备后,祝彪缓缓的站起身来,到主桌前坐定了,众人亦是纷纷入席,没有多余的客套,祝彪端起酒碗,沉声喝道:
“若是以往我独龙冈不过是山东地界的无冕之王,但到今日,咱们便是名正言顺的一方势力,这碗酒我敬诸位兄弟,某祝彪能有今日,全奈众兄弟抬爱,别的不说,祝彪在此只保正一点,日后只当强于今日;今夜众兄弟畅饮,明日便各领职事,前往各州府主事,这酒既是庆功酒吗,亦是送行酒,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今宵一场醉!干了。”
一番言语落地,祝彪率先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那陶碗猛的一掷,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碎屑四溅。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今宵一场醉!
祝彪最后的这两句话,却是将众人的豪气点燃,一道道豪气干云的的声音响起。
“干了!”
顷刻之间,议事厅内,酒碗摔碎的声音不绝于耳,众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放肆狂笑。
议事厅外,程婉儿一脸笑意的看着厅内的这一幕,吩咐身后候着的庄客重新再上酒碗,只当酒碗再次出现在酒桌上时,却是极少有人再去碰它。
近百的男人扯开膀子,端着酒坛开始拼酒,程婉儿哑然失笑,转身离去,只临行前吩咐厅外候着的庄客,不停的往厅内送酒便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祝彪正与四位军师、三位军机参赞说话,便见得栾廷玉提着酒,端着酒碗走上前来。
没有任何虚礼,栾廷玉将祝彪桌上的其余七人一一敬了一碗,最后提着剩下的半坛酒,眼神直直的望向祝彪。
只这汉子平日里虽不是木讷之人,此时却也是千万种言语梗在喉头,对于今日的任命,栾廷玉的惊讶的。
如今祝彪能顺利执掌的京东西路四处州府,东平府、徐州、濮州、单州,四处州府的兵马都总管杜壆、卢俊义、孙安、卞祥皆是大将之材。
而其他的三位副总管,林冲昔日本就驰名江湖,如今又在河东立下大功,受封东平府兵马副总管乃是理所当然。
至于花荣,虽不是独龙冈的老人,但此番河东之战,义从营大放异彩,无论是对伪晋军队,还是对契丹铁骑都是占据上风,赤塘关之战,更是彻底堵死了耶律大石的退路;若论功劳,河东之战花荣的功劳当名列三甲,论功行赏做个徐州兵马副总管,也是顺理成章。
最后便是韩世忠,原本是西军悍将,面对石岭关内外十余万大军围攻,岿然不动,为大军全歼契丹大军创造条件;小五台山中又替自家公子背上杀俘的名头,如今待着千余西军悍卒投靠麾下,若不是公子怕诸营兄弟不服,以韩世忠的能力,依着栾廷玉想来,便是做个兵马都总管也是合适的。
然而剩下的自己,却是寸功未立,栾廷玉能够猜得出,自家公子将自己抬到这个位置无非就是为了平衡,同时也是念在过往的师徒之情。
祝彪看着眼前局促的栾廷玉,站起身来,端着酒碗,闻言笑道:“师傅,莫要多想,区区一个兵马副总管之位,你足以胜任,莫要叫我与几位军师看错了人。”
见说此言,栾廷玉身形一震,重重的点了点头,仰起头将手中的半坛酒牛饮而尽,用袖口抹了抹嘴,朝着祝彪与闻焕章几人道:“公子与诸位军师且看栾某表现,但有闪失,栾廷玉提头来见。”
“没那么严重,师傅与卞祥兄弟管好单州,便是对咱最好的答卷。”祝彪闻言莞尔一笑,拍了拍栾廷玉的肩膀,继而道:
“那山士奇是员猛将,心思也不杂,更难得的是与师傅使一般兵器,师傅可倾心相交,叫其成为助力。”
听得言语,栾廷玉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拱了拱手,转身加入了议事厅内的拼酒大军中。
栾廷玉走后,祝彪并未有片刻清闲,目光所及之处,徐宁与苏定二人联袂而来。
如今冈上骑兵十营、步军八营,以兵马都监身份成为一营正将的,便只有徐宁与苏定二人。
祝彪首先将目光放在徐宁身上,这位昔日御前金枪班的徐教师,在经历了一番人心险恶后,得以保全性命,到了东平府程万里麾下听用,昔日宋江与董平攻打东平府时,也算是尽职尽责,挽救一城百姓于为难之中。
如今程万里调往汴梁,祝彪成为京西节度使,徐宁也算是名正言顺的纳入了祝彪麾下。
与徐宁碰了碗酒,祝彪却是凑近了徐宁笑道:“徐教师乃是顾家之人,如今我家三娘临盆在即,日后倒是要与教师多多请教了。”
见说此言,徐宁也是心下一松,自然能明白祝彪说的请教是指的什么,当即笑道:“若论别的,徐某比不上冈上的诸位英雄,但若论到相妻教子,那徐某却是比其他兄弟有发言权。”
此言落罢,桌前众人俱是一脸的笑意,看向祝彪的眼神,带着几分揶揄之意。
祝彪浑然不觉,只端起酒碗,看向一旁赔笑的苏定道:“苏教师原本与石宝兄弟搭伙,本就屈才,如今独领一营,正是应该;只有一件事,我需与你讲清楚,以免你日后难做。”
见说此言,苏定身形一震,重重的点了点头,洗耳恭听。
“如今你麾下的两员副将,其中沈骥可重用,耿恭用之需防。”祝彪朝着苏定正色道。
虽不明白祝彪为什么这样讲,但苏定却是相信自家公子的眼光,毕竟在看人这件事情上,自家公子从未出错过。
祝彪微微一笑,虽然人心难测,可既然他先后翻看水浒数遍,对其中人物事迹所知甚详,这个耿恭是何等样人,祝彪自然十分清楚。
在宋江所率的梁山军征讨田虎时,将一招策反计三番五次变着花样地使,田虎麾下大将也是接二连三的中招反水,由此也说明田虎此人极不得人心,在四大寇中比起驭下能力远逊于宋江方腊王庆三人,而这个耿恭,正是田虎手下最先投诚的头领。
而且在原本轨迹中,董澄与沈骥战死后,这耿恭被俘虏后也是就二话不说,立马投降,还立刻帮时任副先锋的卢俊义又赚了高平城。
若说此人甚么“识得大义”倒也未必,原本轨迹中乔道清率军擒住李逵时,同为已投诚于宋江的唐斌舍命厮杀,一同被捕,而这耿恭却是见势不好,预先拨马便逃了;此人甫一投降,便翻脸出卖昔日同僚的行径也颇让人诟病。
讨伐田虎过后,梁山好汉包括河北降将都无伤损,只有这个耿恭在打破沁源城,杀入田虎伪皇宫殿一战时,遭人马践踏身死。
从开始便将二五仔做到最后,眼见能受朝廷赦免封赏时却落得如此下场,不能不说这很有些讽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