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元年五月十九,大朝会。
赵佶下诏,童贯因伐夏之功功迁为太师,改封为楚国公,开府仪同三司,统领西军,节制河东、河北、山东军政大权;征剿大军主帅祝彪因平叛田虎之乱、覆灭十万契丹铁骑之功,加授金紫光禄大夫,京东兵马节度使。
征剿大军先锋宋江,加授朝奉大夫、济州兵马都总管;后军主将关胜加授朝散大夫、齐州兵马都总管。
征剿大军各营将士,上皇敕命各各正偏将佐,封官授职,谢恩听命,给付赏赐;各营副将各赐金银三百两,采段五表里,正将各赐金银五百两,采段八表里。
同时一道下发的还有三道旨意,其一阵亡西夏的刘法加赠少保,谥曰忠宪;其二东平府知府程万里调任京城,领御史中丞一职;其三,西军校尉韩世忠擅自杀俘,天怒人怨,念其有功,贬为庶民。
童贯、刘法、程万里的诏书朝野之中并无异议,宋江、关胜的任职也算是能够接受,但对于祝彪的安排,却是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节度使乃是本朝地方军务长官之极,京西节度使这个前缀,放眼整个大宋的节度使中,也是排得上号的,祝彪以二十余岁的年纪,便居此高位,不得不耐人寻味啊。
更叫人耐人寻味的便是童贯的任命后多了一条,便是节制河东、河北、山东的军政大权,相当于在祝彪这个孙猴子的头上,带上了一个紧箍咒。
而随着祝彪下朝回到府邸,他的府衙外面已经排满了车辆,全部都是前来拜访的文武官员。
这一次祝彪也没有矫情,按照顺序接见这些官员,显然祝彪的府邸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就变成了整个建康府最热闹的地方,甚至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百姓和白衣士子在门外观望。
皇城脚下的百姓或许是见过世面最多的,所以昨天发生的事情到了今天基本上也就只是口头偶尔说说罢了,不过显然祝彪这个名字,对于这些皇城脚下的百姓们来说,一时半会儿恐怕是忘不掉了。
看热闹也好、探听风声也罢,显然这个年轻的京西节度使,不仅仅是站在了时代的风口浪尖上,也站在了所有目光交汇的地方。
......
府邸门前,祝彪拉着一位中年官员的手走了出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中年官员施施然还礼,走出祝彪的家门,而在外面等候了的官员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走出来的这个人。
起居郎李纲,从六品,掌修注之事。
此人属于朝堂愣头青,政和二年进士及第,官至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史,不久即因议论朝政过失,被罢去谏官职事,改任部员外郎,迁起居郎。
前不久京师大水,李纲上疏要求朝廷注意内忧外患问题,被赵佶认为议论不合时宜,如今即将贬谪出京,谪监南剑州沙县税务。
此人一向心高气傲,怎么这一次李纲竟然如此积极主动的前来拜访祝彪?
而之前进进出出不少人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除了最开始的几位朝廷大员之外,可是少有让祝彪亲自送出门的。
虽然李纲也不是什么默默无名的小官员,但是放眼朝堂也绝不是什么值得拉拢的人物,祝彪为什么会对李纲这么客气呢?难道就这么一个驴脾气的书呆子,真的有什么能够让祝彪为之称道的见解?
李纲并没有注意到那些复杂的目光,只是微微低头若有所思。
他前来找李祝彪,实际上除了想要询问祝彪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到底有多少把握,另外也想亲自看看这人到底是个甚么样。
能够成为历史名臣,此时的李纲虽然年轻,但却是眼光独到,从祝彪的身上,李纲能够感受到一种由内而外的侵略性。
这种侵略性并不是对人,而是对一个国家,不仅仅是辽国与金国,甚至是对大宋。
此人对于辽国与金国的态度真的是真实的吗?对于祝彪李纲有过一番了解,此人在山东养望这么些年,此番又立下泼天大功,李纲实在难以相信其在朝堂之上的言论,没有任何私心。
当李纲从祝彪府邸走出来的时候,却有些恍惚。
而实际上祝彪并没有和他谈很多高深的东西,只是告诉他,以史为鉴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没有任何一条历史经验是一成不变的;以人为鉴也没有任何问题,王莽也好,霍光也好,董卓也好,曹操也好,亦或是黄巢,但没有任何一个人都只能遵循历史人物曾经走过的轨迹。
祝彪很清楚在自己之前的那些人都是什么样的后果,有太多的人曾经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雄心壮志,有太多的人曾经做出和自己一样的尝试,并且他们曾经无限的接近成功,甚至真的成功了。
虽然与前人有所不同,但祝彪的路依旧区别不大,不管任何人阻拦,如果不这样尝试一下的话,又有谁能知道不是可行的呢?
“李大人当真以为官家不知道么?”
“李大人觉得大宋是赵家的大宋,还是亿万百姓的大宋?”
“李大人觉得女真人能打得过辽人,我大宋便能打得过么?燕云十六州当真唾手可得么?”
当祝彪问出李纲这些问题的时候,李纲怔住了。
自己读了那么多书、知道了那么多道理,可是到头来似乎还是不会做官,这多少让李纲有些挫败感,不过也让他有所怀疑,难道自己之前以为的都是错误的么?
忠君与爱国,到底应该谁前谁后?
李纲浑浑噩噩的向前走,还没有走到街角处的时候,他便停下脚步,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李祝彪的府邸,今天天色已晚,祝彪显然不打算继续招待客人,大门口那些没有见到祝彪的官员们怏怏不乐的四下里散开,显然明天需要来得更早一些了。
而祝彪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李纲的身影,不得不说李纲的言行都在祝彪的意料之中。
历史虽然并不完全都是正确的,历史的教训也不一定完全适用于任何情况任何人,但是这样的教训如果后来者根本不在意的话,那恐怕早晚都有吃亏的时候。
李纲是什么人,祝彪知道,这位如今三十出头的起居郎,在数年之后,将会成为脚下这座汴梁城,最后的一块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