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田彪在昭德府境内汇集近万溃兵,仓皇逃回汾阳;宋江带着钮文忠亲笔写下的劝降书,也是如愿以偿的收复盖州全境,陵川县守将董澄、沈骥、耿恭归顺。
时过旬月,祝彪与麾下文武一直滞留昭德城,关注着大宋与伪晋两处朝堂的动静,然而田虎却仿佛没有经历过昭德城惨败,昭德府与盖州仿佛没事发生一般。
“唳~”
嘹亮的鹰唳声回荡在昭德城天际上空,府衙后堂的杨再兴快步而出,一只筒体雪白的海东青自在天空盘旋落下。
杨再兴熟脸的喂鹰之后,目光落在那鹰爪上的系着红绳的竹筒,眉头皱成一团,绣衣使情报等级,红色是最为严重的。
杨再兴不敢半点耽搁,快步闯进堂内,将竹筒递给祝彪。
此时正翻阅兵书的祝彪看着杨再兴的脸色,亦是面色微微一沉,再看到那红绳时,面色更是猛然一变。
拆开密封的急报,从竹筒内倒出一张密报,摊开后一目十行,蝇头小字落入眼中后,祝彪的眼神逐渐阴沉下来。
“砰!”
祝彪愤怒的一拍桌案,手掌中的密报被握成一团,下方的杨再兴暗自心惊,这么长时间以来,其眼中的自家师傅永远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到底何事竟然令师傅如此大怒。
“通知焦挺,速去叫两位军师前来府衙。”
......
徽宗宣和元年三月,历经数十年沙场拼杀的西北大将刘法,最终没能逃过宋朝以文御武瞎指挥带来的恶果,指挥他的更不是文人,而是当朝第一大权力的宦官,大宋枢密使童贯。
刚刚打破西夏大军的童贯,幻想着更高的权力与爵位,认为割牛城深入夏境,得之可制夏人死命,命刘法率兵继续深入西夏。
初时刘法认为西夏军队虽经宋军重创,但是元气未伤,贸然出兵胜数不大,不愿冒险进兵;却叫童贯用言语逼住,言及当初在朝堂之上,刘法驳斥种师道,亲自领命攻打西夏,说一定能成功,现在却逡巡不进了。
眼看大大一定“欺君”帽子将要扣在头上,迫于权倾天下的童贯威压,刘法无奈之下只好率兵两万赶至割牛城,结果和早有充分准备的西夏主将,西夏皇帝李乾顺的亲兄弟察哥,率领的西夏重兵发生遭遇战。
双方激战一天一夜,刘法终因兵力悬殊遭到惨败,珠固峡撤退时,被埋伏在此的西夏兵马发现,刘法在乱军之中一不留神,连人带马掉下山崖,双腿折断。
可怜曾经百战百胜威震西陲的一代名将,最后在崖底叫一个西夏的后勤兵乘机杀死,饮恨沙场。
另外一封加急密报同样来自大宋以外,田虎上书向契丹人俯首称臣,愿接引辽军进入河东;被完颜阿骨打率领的女真铁骑打得节节败退的契丹人,急需一番大胜重振军心,女真人不可敌,大宋这个老邻居来契丹人看来,却是可以予取予求的。
辽国天祚帝欣然应允田虎所请,派遣辽兴军节度使耶律大石,统率十万大军,于大同府出兵,兵进河东太原府。
......
昭德府衙内,祝彪与萧嘉穗、朱武围案而坐,将手中的密报传于二人,沉声开口道:“两位军师如何看?”
此时萧嘉穗与朱武亦是满脸凝重,便听得朱武长叹一口气,道:“西夏方面虽经此败仗,但于大局却是无妨,只是可惜了那一代名将刘法;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契丹人的十万大军,田虎那厮憋了旬月没半点动静,没想到那厮竟是如此的狂妄无边,数典忘祖,竟然暗中勾结了契丹人。”
一旁的萧嘉穗亦是点了点头,道:“契丹人如今虽叫女真人打得节节败退,但其战力也不是寻常宋军能比的,更非田虎麾下一帮子草头兵能相提并论,十万契丹大军,足以打破河东现有的平衡,改变整个战局。”
三人的脸色都是一样的凝重,此番征剿田虎,乃是独龙冈后续战略的关键一步,若叫契丹人的十万兵马拖进战争的泥潭,那将会彻底打乱后续的部署,也会将麾下的兵马拖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朝廷那边不知会作何反应?”朱武叹了口气道。
见说此言,祝彪嗤笑一声,回应道:“朝廷?若指望朝廷,河东大地不知会有多少百姓遭殃,前日燕青传回消息,咱们前番战报送至汴梁,朝廷里的官老爷讨论的不是该如何封赏,反而是当心咱们拥兵自重,建议拜朝中将领来接收战果;只不过有宋江这伙招安的梁山军挡在前面,矛头倒是未直接指向咱们。”
“公子作何想法?”萧嘉穗面色一变,眼神望向祝彪,等待着自家公子的回应。
祝彪微微沉吟片刻,脑海中思绪万千,宋朝开国之后,面对契丹铁骑由燕云十六州疾驰而至的威胁,不得不在汴京附近广植树木。
宋太祖赵匡胤不忘收复燕云,曾在内府库专置“封桩库“,打算用金钱赎回失地,又在河北建立大名府和辽国对峙。
赵光义登基后,移师幽州,试图一举收复燕云地区,在高梁河与契丹人展开激战,宋军大败,一代高粱河车神就此诞生。
之后北宋与辽进行了长期的战争,后来宋真宗时期,与辽国在澶州定下了停战和议,史称“澶渊之盟”,之后宋辽边境长期处于相对稳定的状态。
此次大辽兵出河东,亦是数十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对大宋出兵了,祝彪从史书的字里行间见过异族人统治下汉人的遭遇,无论如何,在祝彪内心里是决不能允许这等事情发生的。
祝彪缓缓的站起身来,沉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论朝廷是何态度,既然如今我统率大军在河东,便不能叫契丹人肆虐,叫河东的百姓为异族所害。”
“若是如此,咱们将会付出极大的代价!”萧嘉穗与朱武亦是站起身来,言语中显得十分沉重。
祝彪缓缓走出后堂,望着头顶的一片青天白日,沉声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无论如何,这件事咱们都必须做;不仅仅是为了河东的百姓,更为了自己的良心!”
萧嘉穗与朱武相视无言,从理智上来说,祝彪的想法并不明智;但从情感上来说,二人亦是一眼的赞同。
人终究不是完全理智的生物,既然自己公子发话了,萧嘉穗与朱武也不再多言,尽着作为军师应尽的的职责,转身出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