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庆府往东平府的官道上,旌旗猎猎,枪戟如林,两万余兵马缓缓而行,中军大纛上飘扬着一个大大的“宋”字。
宋江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头戴凤翅盔,身着浑金甲,肩披锦征袍,腰悬锟铻剑,俨然一派大将之风。
作为此行朝廷征剿河东的先锋军,相较于左右两侧的李逵、穆弘等人的跃跃欲试,宋江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如今的宋江毕竟不是原本轨迹中那个坐拥十余万兵马,麾下战将百余名的山东呼保义;这一世的招安也不是原本轨迹中那般待价而沽,接连大败呼延灼、关胜、高俅、童贯后,引得宿元景捧着道君皇帝的御笔亲书上山。
前番不过是被那泰山君逼得走投无路,无可奈何之际不得不招安于袭庆府;却还叫那泰山君与钱伯言分而化之,不仅失去了花荣、韩滔、彭玘等知兵的将领,更是叫麾下最勇猛的两位头领,秦明背反,孙立离心。
想到那霹雳火秦明与病尉迟孙立,宋江的嘴角上却是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来;这世上没人撞破过宋江撕破脸的神情,这人从来在人前都是以柔克刚,连着当初将晁盖赶下梁山时,都能做出一副有情有义的模样。
秦明与孙立二人,虽然个性鲜明,哪怕秦明再怎样性烈如火,孙立再如何心思深沉,但在宋江的手段下,还是将这两个原本不是一定要前往河东的兵马都监,拉上了贼船,一前一后的护卫着中军。
“公明哥哥,那秦明与孙立那两个鸟人,早已经不是自家兄弟,此番征剿田虎,咱们何必带上他们,平白送些功劳与那厮们。”李逵坐在马背上望向宋江,瓮声瓮气道。
“就是啊,师傅,咱们本就是先锋,师傅还叫秦明那厮做咱们先锋大军的先锋,却不是便宜了他。”隔着不远的毛头星孔明,听得李逵的言语,也是一脸不忿的说道。
听着这二人言语,宋江只是微微一笑,眼神望向天际,神色间有些复杂;若身边还有花荣、吴用这些人,宋江也不会去请秦明与孙立。
如今自己身边的这帮子人,李逵、穆弘算是本事最高的,但这二人都是个暴躁的性子,能约束好自己便是谢天谢地,靠其统兵作战,便是天方夜谭;其余孔氏兄弟、燕顺、王英这些人,只除了忠心以外,再无长处。
一旁的戴宗看着宋江的神色,多少猜出了些其心思,朝着周遭众人道:“且去约束好麾下兵马,莫要相烦哥哥。”
离开袭庆府的前几日,宋江不知寻了吴用多少次,但都是吃了闭门羹,前日收到独龙冈传来的出征命令,实在没办法的宋江,不得不将自己的老脸再次放到了袭庆府的州狱中,请出了重新做回押狱的戴宗。
吴用自从投靠了钱伯言,过去梁山上的故人,联系的唯有曾经的至交好友戴宗,对于宋江的为人处事,二人也有过详细的探讨;只戴宗这人虽然贪婪爱财,但终究是做不到吴用那般决绝,叫宋江一番义气裹挟,赶鸭子上架做了随军的军师兼情报统领。
见得此时身旁只剩下戴宗与自家兄弟宋清,宋江收回目光,叹了口气,朝着二人道:“咱们此番前去河东,却不知是福是祸啊!”
“兄长如何这般想法?”宋清闻言,心下一沉,朝着宋江问道。
宋江微微摇头,将目光放在戴宗身上,道:“戴院长如何看?”
“戴某听说此番举荐哥哥引兵征剿田虎的,乃是咱们新任的知府蔡九知府,这人乃是蔡相九子,此番前来上任又带着原八十万禁军副都教头,现今的袭庆府兵马节度使周昂和两营禁军,哥哥乃是钱相公招安的,那蔡九要掌控袭庆府,首要的便是将哥哥赶出袭庆府,依着戴某所想,此番就算哥哥不请秦明与孙立随军,怕是那蔡九到时候也会寻个由头将二人调走。”戴宗微微沉吟片刻,应声道。
宋江见说,面上点了点头,心底却是有着另外一番想法,那钱伯言在离开袭庆府前,曾与自己相谈了几个时辰,其早有预料朝廷会将梁山军派去战场,也给了自己一些承诺。
但宋江从来不是个轻易相信别人的,除了自己,那吴用、秦明、孙立、呼延灼,皆是与钱伯言详谈过,为了避免自己离开袭庆府,那几人在背后给自己使绊子,是以这才是宋江非要带上秦明、孙立的原因;若非吴用不识抬举,呼延灼又与自己嫌隙太深,宋江便要一网打尽。
有些事情只能想,也能做,但却是不能说。
宋江收回心神,幽幽的说道:“咱们梁山军毕竟不是朝廷的正规军队,便是连地方的厢军都算不上,在朝廷的官老爷眼中,咱们始终是贼寇,是以此番将咱们派去征剿田虎,一面是方便那蔡九掌控袭庆府兵马,另一面也是为了消耗咱们的兵马,与那田虎狗咬狗罢了。”
“这可如何是好?兄长既然朝廷这般算计咱们,咱们何必还为其卖命,不如寻个山头,重新落草。”宋清面色微变,朝着宋江试探性道。
“胡说甚么,不说咱们现在还有没有机会落草,便是落草了又如何?咱们这般在朝廷与绿林间反复横跳,谁人能看得起。”
宋江朝着自家兄弟呵斥了一声,紧接着道:“此事虽是那蔡九与朝廷的算计,但对咱们也不是没有利益可言,若咱们平叛田虎,立下军功回朝,自然也会加官进爵,不用在袭庆府看人脸色。”
“兄长,那田虎麾下战将数百,兵马十余万,咱们就这区区两万余人,顶着一个先锋的名头,便真能立功么?”宋清不由的担心道。
“立功的办法有多种,也不是非得要冲锋陷阵才能立功,此节日后你便知晓了。”宋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道:
“你去通知穆弘、李逵、燕顺等人,约束好麾下,不多时便要到独龙冈了,把嘴巴管好,咱们此番最后是何光景,全在对方手中。”
宋清闻言,似懂非懂的勒转马头,寻李逵、穆弘等人而去;戴宗面色复杂的看了宋江一眼,道:“哥哥是想与那泰山君做交易么?”
“呵呵~咱哪有资格与人做交易,说句不好听的,我们这一伙人还不在对方的眼里。”宋江自嘲一声,道:“咱们此番就捧着他,供着他,不让他挑出毛病便好;至于所谓的先锋,该如何行军,都听他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