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振伏地在码头之上,心中翻涌起阵阵思绪,祝彪之言正戳中了这位郁郁不得志的轰天雷心坎,只这数十年来困居汴梁,虽那忠君报国的观念并不顽固,但心中大宋赵氏正统的理念还是有的,半晌之后,凌振抬起头来,沉声道。
“祝防御要造反?”
祝彪戏谑一笑,应道:“凌统领久在东京,见惯了纸醉金迷、歌舞太平,却不知现今这大宋天下强人林立、巨寇云集,想造反的人何其多也。”
“凌振不解,其他人是否造反,与祝防御是否造反并不相关?”凌振看了眼一旁一脸戒备的焦挺与阮小七,硬着头皮道。
祝彪看了眼凌振,却是反问道:“依着凌统领看来,忠君报国、解民倒悬,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自是忠君报国在......”凌振话说一半,却是再说不出口来,只因祝彪这个问题多少有些诛心,心中但凡有些是非价值观念,对大宋朝廷的**无能有所了解的人,都会犹豫不决。
祝彪见了凌振模样,心知他为何犹豫,继而道:“孟子言: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在祝彪眼里,这天下不是他赵家的天下,也不是蔡京、童贯之流的天下,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是大宋朝数万万黎民百姓的天下;是以祝彪忠于的是这天下百姓,忠于的是自己心中志向,忠于的是跟着我的一帮英雄男儿,却从不忠君。”
“先范文正公曾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赵家天子听不进去,满朝奸臣听不进去,但我祝彪听得进去;凌统领问某是否要造反,不瞒凌统领,这石碣湖的战船只是冰山一角,若祝某要造反,顷刻之间山东大地便会烽烟四起,真到了官逼民反那天,便反了又如何?”
祝彪一番话,直将凌振说的心中翻涌起万般苦水来,只痴痴地望着祝彪,心下叹了口气,暗道:这人与自己说出这番话来,今日若不投诚,怕是没命可活了。
“罢了,凌振这条命本就是公子捡回来的,往后便报与公子罢。”凌振拜倒在地,沉声道。
祝彪见状,微微一笑,将凌振扶将起来,心知他心里有节,只重重的拍了拍其肩膀。
一旁的阮小七见说,拉着凌振说道:“凌振哥哥却莫觉得我家公子恐吓于你投诚,只你却不知公子是在救你。”
凌振闻言,望着阮小七不解道:“阮兄弟此言何意?”
阮小七笑道:“只因那呼延灼并非似上表朝廷说的那般战事焦灼,他前番已经败过一次,不仅三千连环马损失殆尽,便是他的正副先锋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如今已经落草梁山做了头领;凌振哥哥试想,今日若非公子让小七救你,待你被捉上梁山,等着你的会是何结果?”
阮小七一番言语,直将凌振说的愣在当场,心下道:若真被那梁山贼人捉了去,无非只是两种结果,要么杀身成仁,要么如那韩滔、彭玘一般以身从贼。
只如今的凌振却不知晓,在原本的轨迹中,其被捉上梁山后,被宋江一番言语相亲,顷刻间便答应了入伙。
半晌之后,凌振长叹一声,“不是我凌振不思忠君报国,实在是世道混沌,直让某无立锥之地啊。”
祝彪听了此言,只他如今终是已经下定决心,转而道:“凌振兄弟被唤作轰天雷,号大宋第一个炮手,不知你那炮真能石炮落处,天崩地陷,山倒石裂么?”
凌振闻言,苦笑一声,道:“不过是江湖传言罢了,若真有这般威力,小弟两炮便将那梁山移平了,当世火药三法,或靠狼毒、乾漆、竹筎、黄丹之类毒人,或包裹火油烧人,又或添加铁钉、随时之类伤人,小弟用的便是第三法,看着威力惊人,实则杀伤不强。”
听得凌振言语,祝彪心中有数,与自己所想一般,这大宋朝如今的火药水平确是不高。
“祝某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先贤之言,其言及火药的使用完全没有必要添加辅料,只要硫黄、焰硝、木炭三者足矣!配比得当,自然能够产生开山裂石、地动山摇的威力。到时候敌人已然炸死,何须费其他手脚?”祝彪朝着凌振说道。
凌振闻言,心中一震,自不疑祝彪诓骗自己,脑海中回想起昔日自己在炮仗局实验时的一些画面,顿时喜上眉梢,忙开口问道:“公子所讲的古籍可还在?其中可曾说过硫黄、焰硝、木炭三者的配方比例?”
“那古籍是年少时所见,如今却是寻不着了!”这书生摇头道,“只依稀记得焰硝约占六成,木炭或一成、或两成,硫磺或两成、或三成,其中着重提起焰硝不可少,硫磺不可多,木炭不多不少才是最好!”
常言道:行家一开口,便知有没有。
说的人有心,听的人有意;凌振虽平日里多是做的替皇家采办着过年大典所用器物,但亦在炮仗局浸淫专研火药炮仗这许多年,听了祝彪所言,方知可行,霎时间气血上涌,便有了付诸行动的想法。
祝彪见状,继续道:“那古籍上海记载过,将火药配比得当,盛于一密闭铁器封存,外部留一引线,点燃爆炸时,威力更大。”
听罢此言,凌振呼吸一滞,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急切道:“公子可有现成硫黄、焰硝、木炭,求请一试。”
凌振此言一出,一旁的阮小七忙道:“凌振哥哥却莫这般,小弟这石碣湖哪经得起你轰天雷折腾,待回到冈山,那茫茫独龙山中,陶宗旺兄弟自会与你寻一放手施为之处。”
听得阮小七言语,凌振也回过神来,此乃人群聚集之地,战船停放之所,却不是个演练火炮的地方,直一脸尴尬的朝祝彪与阮小七拱手致歉。
祝彪一番话,焦挺与阮小七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颇为高深,但祝彪对于凌振而言,却视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不由得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