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住徐宁这人却是身份不低,姓王名诜,人称小王都太尉,乃是神宗皇帝的驸马,哲宗皇帝妹夫;昔年也曾官至左卫大将军,登州刺史,年轻时与尚且还是端王身份的徽宗皇帝臭味相投,关系亲密,赵佶继位大统后,便将其留在身边,闲时常常相聚。
这人现下在朝中虽无甚实职,但与三朝皇帝都是亲眷,又与朝中大臣大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加之如今那高太尉又是从这人府上出去的,是以这汴梁城内身份超脱,亦是无人敢小觑。
若只是顾忌这人身份,徐宁还不至于这般紧张,只因这人便是昔日出三万贯要买徐宁怀中雁翎甲的花儿王太尉;无可奈何,徐宁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施礼道:“小人见过王太尉!”
那王太尉见徐宁这般拘谨,眼神却是放在了其紧紧护住的红羊皮匣子上,戏谑道:“徐官儿往日里下了值便只顾归家相妻教子,今儿怎大半夜的护着这么个匣子在这汴梁城晃悠?”
徐宁闻言,心下一沉,只推说道:“前儿日子发了饷,便寻了人替我家娘子打了几件首饰,今儿才去取回。”
那王太尉见说,却是仔细的瞅了几眼徐宁怀中的匣子,玩味道:“徐官儿,你知我平日里是甚为人,这汴梁城哪家脂粉铺、首饰铺我没逛过,便从未瞧见哪家的物件是用红羊皮匣子装的,你这匣子我看着眼熟,昔日我出三万贯要买你的那副‘赛唐猊’,便是用这匣子盛着的吧?”
听罢此言,徐宁心头自“咯噔”一下,翻涌起阵阵苦水,只低着头不言语。
那王太尉见徐宁这般模样,心知自己猜着了,也不继续调笑,只道:“徐官儿,你这甲我今日还是出三万贯买,你却卖么?”
徐宁听着此言,眉头紧蹙成一团,若是寻常人等,这甲卖与不卖都在自己,然这花儿王太尉实在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半晌后,徐宁只硬着头皮说道:“祖传之物,实不能卖,望太尉见谅!”
那王太尉听罢言语,却也不动怒,直视了徐宁一番,哂笑道:“徐官儿想是在官家面前当值久了,不将我这无实权的花花太尉放在眼里,罢了,咱也不强求。”
那王太尉话一说完,便摆了摆手,领着一众帮闲离开了矾楼前;徐宁望着其背影,心中只感觉像压了一块大石一般,脑海中想起方才离开映水阁时燕青说的那番话来,还当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徐宁一路低着头,心事重重的归家,入了院门,徐娘子领着两位丫鬟早候着,见徐宁抱着羊皮匣子回来,皆是松了口气。
徐娘子与两个丫鬟自厨房取出饭食,布好在桌上,却见着自家官人只顾望着羊皮匣子发呆,忙出言问道:“宝甲既已寻回,官人为何还眉头不展。”
徐宁闻言,长叹了口气,苦涩道:“娘子,徐宁这金枪班的教师,如今怕是做到头了。”
听罢此言,徐娘子顿时一脸的惊恐,焦急道:“官人何出此言,这好好的官人又不曾犯错,怎的就做到头了?”
徐宁见自家娘子相问,便将回家时碰着那花儿王太尉,其又提说买甲被自己拒绝之事告知了徐娘子;徐娘子毕竟在汴梁城居住了这些年,对那花儿王太尉也有了解,听了徐宁言语,也是一脸的愁容,道:“如此现下咱却该如何是好?”
徐宁闻言,也是拿不出主意来,只叹了口气,道:“只盼那王太尉能有一丝良善,给咱留条活路吧。”
不说徐宁夫妻二人对坐相愁,只说那王太尉领着一众帮闲回到府上,便叫管家自后堂取出一柄刀来,那刀叫一金丝织就,镶嵌了琥珀玛瑙的刀鞘装了,王太尉将那刀拿在手中把玩了一回,便又兴致缺缺的扔在一旁,惆怅道:
“这刀自前些年杨志当街杀人后,我寻那开封府尹讨要了来,把玩这许久,已是索然无味。”
一旁候着的管家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人,忙道:“主人乃是这汴梁城顶尖的人物,既厌倦了这刀,明日小人便使人出去,为主人寻些新鲜物件回来。”
“再新鲜的物价,也比不上那‘赛唐猊’啊。”王太尉叹了口气道。
那管家闻言,心头一转,道:“主人讲的‘赛唐猊’可是那徐宁的家传宝甲,那人不是推说没了么?”
“甚没了,不过说辞罢了,今夜不知何故,徐官儿还抱着他那甲在汴梁城中走动,被我撞见了,开口再与他买,还是推说不卖,直让我心头憋着口气吐不出来。”王太尉愠怒道。
那管家听罢言语,直道:“这徐宁真是不是抬举,竟敢与主人气受,咱何不想个法子,将他那甲夺来。”
“不行不行,那徐官儿在官家面前当差,坏了他佶哥儿面上不好看。”王太尉闻言,眉头一喜,片刻后又摆手道。
那管家见状,哪能不知自家主人心中想法,一旁出谋划策道:“此事何需主人沾手,那高二往年多受主人恩惠,只需递句话给他,叫他再使上一番林冲的路数,那徐宁还能不乖乖就范。”
王太尉闻言,站起身来,道:“这高俅虽是我府上出去的,但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他如今官至太尉,我虽也顶着个太尉的头衔,不过是被人抬举而已,央他帮手,我却也不愿。”
“主人何处此言,若无主人,哪有他高二如今的身份,再者主人乃是皇亲国戚,公主驸马,当今官家的发小兄弟,纵是他高二如今身居高位,不一样是皇家的奴才,主人央他帮手,亦是抬举了他。”那管家听说,忙从旁恭维道。
这番话却是将这花花太尉说的喜形于色,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笑骂道:“甚高二不高二的,人是高太尉,只你这番话也未说错,他高俅能有今日全在我昔日抬举,此事便交给你去办,莫要留下话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