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曾经是沟通上下两界的阶梯。这里有重重障碍,阻挡大荒凡人的靠近。
这里是人间烟火最稀薄的地方,亦是因果之线最脆弱的地方。
紫微大帝选择在这里夺取顾旭的因果,无疑可以将成功率最大化。
此外,作为离上界最近的地方,这里也是大荒香火的汇聚之地。
毕竟大齐国民普遍信仰“上苍”。
“上苍”是太上昊天为了夺取紫微大帝的香火而编造出来的一体两面的神祇。
祂并没有抹去“紫微”的名讳,而是把它占为己有,以获得与紫微大帝信徒们之间的因果联系。
但祂似乎没有料到,战败的紫微大帝仍在下界苟延残喘。
其仍旧可以凭借“紫微”之名,使用这一股香火之力。
由于“上苍”信徒的数目实在太多,信仰的力量太过磅礴。
紫微大帝只需要悄悄地截取极小的一部分,就足以轻松将顾旭的神魂彻底抹除。
在登上昆仑之后,他看似一直在跟顾旭周旋,实际上他也是在拖延时间——他在用法术欺骗太上昊天的感知。
这样一来,他能悄悄偷取这股香火力量,而不被太上昊天察觉。
时间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顾旭的底牌随着时间流逝而一张张地暴露在他的面前。
他能掌握的力量,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强。
虽然顾旭最近也开始接触香火,尝试使用它的力量。
但若论对香火的理解和掌控,他怎可能比得过曾经距离“归墟”境界只有一步之遥的紫微大帝?
紫微大帝那双巨大的手越握越紧。
只听见“砰”的一声,顾旭的法相爆裂开来,消散不见。
顾旭的神魂本体,也忍受着摧心剖肝般的痛苦,抵抗着这恐怖的压力——就像是一个凡人把一座大山扛在肩上。
在此过程中,他的神魂愈来愈虚弱,愈来愈黯淡。
但他仍未放弃,仍在抗争。
他尝试操纵堆在“闲云居”里的成千上万的符篆,想要用它们毁掉自己的肉身,让紫微大帝失去复活的容器。
但他与“闲云居”之间的联系早就被切断。
他的所有法宝都成了无法触及的摆设,无法在这场生死决战中帮上他任何忙。
他又尝试施展“焚天七式”,从强化自己的“明烛”,到破除万法的“萤焰”,再到无视防御的“燧”。
但他的神魂力量已经被这只巨手封禁,一点儿劲儿都使不出来。
他甚至尝试使用刚刚学到皮毛的“统御”权柄,去跟紫微大帝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但紫微大帝作为这一道法的开创者,毫不费力就把顾旭这些班门弄斧的抵抗全部化解。
顾旭从未像今天这样深刻地体会到,在绝对力量的碾压下,一切技巧皆是形同虚设。
下一刻,他的神魂本体和法身一样,破裂开来,如烟消散。
他本是这片幽冥世界的主人。
但现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天地间再也没有丝毫属于他的气息。
“这烦人的小子终于死了。”
紫微大帝轻叹一声,归还了从太上昊天那里悄悄偷来的香火之力,从星光凝成的巨人恢复成了原先的模样。
他闭上双眼,静静熟悉着这具年轻的躯体,感知经脉中真元的涌动。
实话实说,相比他在上界时的肉身,这具身体的质量差的实在太远了。
脆弱不堪,且命格不符。
但这终究是他目前唯一能够找到的重生容器了。
而且经过他长期以来逐步的改造,这具身体拥有了举世罕见的修行天赋,远超境界的浑厚真元,与他那些“权柄”的完美契合度,以及神仙一般挑不出瑕疵的俊美容貌。
再说,他掌握着不止一条强力的天地大道。
此刻他已推开酆都之门。
要步入“阎罗殿”,晋升圣人境界,无疑是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给自己重塑肉身,彻底解决这具身体的一切隐患。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到金。”
他轻声吟诵着从顾旭记忆里看到的一句诗,只觉得它与自己此刻的心境极为匹配。
筹谋多年的重生计划终于成了。
他最忠心耿耿的臣属,转生为大齐驱魔司司首洛川的“文昌星君”,应该早已在昆仑山脚下等待着迎接他归来。
接下来,他便要去跟文昌、跟元宝、跟“青冥”组织的部属们汇合,一起共商推翻大齐王朝、打破大荒牢笼的大计。
如顾旭所猜测那样,大齐国师是他未来将会尝试去拉拢的同盟。
尽管国师仅有第七境修为,但其在符篆之道方面的造诣,对于打破囚笼、攻入上界极为有用。
就算那段穿梭时空的经历无法动摇国师对大齐皇帝的忠心,他也可以凭“统御”权柄,在对方心里种下服从的种子,一步步将其滋养壮大。
大燕国的力量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他打算借着顾旭的皮囊,以及顾旭和赵嫣先前结下的那段因果,前往蓟城,求娶大燕国主赵嫣为妻,从而与大燕达成一起对抗大齐、对抗天行皇帝的同盟。
他相信赵嫣绝不会拒绝这个请求。
在他看来,顾旭真是个优柔寡断的小处男——有个胸大腿长、妖艳动人,还能给他提供极大助力的绝色美女主动追求他,他竟然能犹犹豫豫,一再推脱。
现在好了,全都便宜了紫微大帝。
……
就这样,紫微大帝一边思考着未来的计划,一边让自己的神识离开昏暗无光的幽冥世界,回归久违的现实。
如他之前借顾旭身体对付空玄散人时所言——
呼吸新鲜空气的感觉太过舒服,令他这在黑暗中蛰伏多年的残魂无比眷恋。
躲躲藏藏的生活终于结束。
今日是他苦尽甘来的时候。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紫微大帝的魂魄被一股极阴极寒的无形力量,强行弹出了顾旭的身体。
紧接着,一只修长而苍白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魂魄。
他挣扎着抬头望去。
只见顾旭的肉身嘴角挂着戏谑的微笑,用一双窟窿般空洞的黑眼睛看着他。
活像是一只拎着耗子尾巴玩弄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