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还处于未来的美好幻想里,哪里听得出丁老头这句话里的挖苦。
“若是这样更好,回头,让老五给人送家门前去,见得多了,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人熟了,事儿···”
“娘!”丁老五铁青着脸制止。
以前,他从未觉得他娘的一心计算有什么过错,可如今,他却有些害怕。
他们家的圈子已经跟以前不同了,现在接触的人,那是一个比一个更精明,更敏锐。
在八珍楼小老板,金老等人眼里,他娘都不过跳梁小丑,而他们都如此出彩,更何况混迹官场的儒学。
学者,最忌钻计攻心之人,他若有个擅长此道的母亲,前途怕明亮不起来。
“娘,我们是奉命做生意,不是拉关系,那些差爷,来,咱们供着,不来,咱们也不能赶着凑趣。”
“你这孩子,就是不会为自己算计,我告诉你···”
李氏一脸的经验待传授。
可惜,现在的丁老五就怕看她这脸色。
狭长的目光一转,快速瞟了老头子一眼,见老头子面色深沉,有山雨欲来之势,连忙,他扯向李氏。
“娘!”
丁老五这声娘,叫得十分饱满,李氏是下意识就闭嘴往丁老头脸上看。
这一看,心头顿时咯噔一下。
“你怎么想的。”丁老头问向幺儿。
丁老五确定老父亲这话是问自己的,不自觉提臀挺胸。
“读书人,学的是圣言,老道,做的,自然该是人间正事。”
你都还没有什么成就呢,心思就花在拉拢人心,钻空子上去,以后,还能做为民之事?既没为民之心,读书做什么?
“你明白就好。”
“儿子一直谨记爹的教诲。”
丁老五保证自己不会被老娘带偏,丁老头提起的心稍稍落下,一边听着两父子对话的李氏却垮了脸。
父子两话语不多,但意思却很明显。
“老头子,我知道你不屑我口里种种,可人活在世,哪有不为自己钻研的的道理?如今有这个机会,老五若不利用起来,往后后悔都···”
“娘。”丁老五再次开口。
李氏张了张嘴,还想再说,可丁老五却接连拉扯她,不让她说。
话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丁老头是不给她来个暴击都不行。
示意丁老五推车,他顿下脚步。
“快走。”心情不是很美的丁老五吼向停下的丁雪微。
丁雪微一言难尽。
书中的丁老头本就顽固敦厚,不屑攀扯再正常不过,可丁老五,这一个让侄女给买官做的人也不愿攀扯,这就有些玄幻了。
“看什么看?”丁老五语气很是不好。
没有转开眼,丁雪微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他。
“五叔,你不会又觉得我多事,弄出魔芋豆腐什么的来,让爷爷奶奶吵架吧?”
“···高兴得很?”丁老五不答反问,紧跟着嘴角漏出个讽刺的笑:“瞧我说的,你怎么会高兴,这事可是你为安平筹谋的。”
原本给安平琢磨的事,落在了他身上,怎么能说高兴?
丁老五的阴阳话不比李氏水平差。
若在以前,丁雪微肯定会当作听不明白,毕竟,得罪李氏,李氏还掂量下丁老头才下手,得罪这位,李氏是不会掂量谁,先给儿子场子找了再说。
现在,情况可就不同了,那三人,可都不平凡,既答应她会照顾好三小只,就容不得李氏做手脚。
“知我者,五叔也!若早知道安平能得这么一位老师,我才懒得折腾,五叔从来就瞧不起我们一房,我可不敢奢望您将来发达了能想起我们姐弟。”
“!”
丁老五惊呆了。
把着一边车辕的丁雪微,却皮笑肉不笑地笑着。
“五叔可别停步,让爷爷发现异样可就不好了,毕竟,爷爷一直都觉得我们一家是相亲相爱的。”
丁老五复又抬起脚步,只是,这会跨出去的每一步都显得堂皇。
“五叔,在我挣到银子之前,我已经五年没穿过新衣了,在我娘去世后,我们姐妹没吃过一顿饱饭。”
“我知道,在你们心里,我们姐妹能活着就是你们对我们一房四口最大的恩情,可有点,我必须澄清,我爹,他是因几个叔叔去死的,他本不用死,却因叔叔你们选择了去送死。”
“原本,我们姐弟也会是有爹疼,有娘爱的孩子,可因叔叔你们,我们成了孤儿。说难听点,我爹付出的生命,没让我们姐弟更好过,反而让我们提早成长,在本该天真灿烂的年纪为自己钻营。”
“五叔,我也不想与大家计较的,可我不计较,有人计较。”
“五叔,我也想过,我好家里好大家好的,可谁也没给我机会!”
“再不算计,我们姐弟就要被榨干了,我才几岁,安平才几岁?我不想死,也不想弟妹们不得好死!”
一字一句,丁雪微说得平和,淡然,丁老五听着却犹如天雷炸耳。
很多事,他不是不懂,只是不在意。
“···你的话严重了。”他艰难地吐出一句。
丁雪微笑靥如花:“严重吗?”
丁老五咬着牙,不让心虚浮现。
可惜,丁雪微都挑破了,哪里会就这么罢休。
“你知道我与盼娣,在水里漂了多久吗?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吃上的东西?又知道我们具体赶了多久的路。那一路吃了几个馒头,几块糖?”
“···不就吃你一点糖,用得着说话这么难听?”丁老五噎着气吼。
毕竟不过十四五的小少年,被人直指错处,伤了自尊,难免恼羞成怒。
“待会我买几斤给你,让你吃个够。”
“那倒是不用,现在,我可有钱了,想吃什么不能自己买?”丁雪微一副的老娘有票子,不愁吃喝。
身无横产的丁老五,被打击到了。
琢磨了下,丁雪微一句:“我们姐妹之所以会这么招人喜欢,除了我们自己做得好,也有两位婶婶帮忙的原因,毕竟,不是人人都是瞎子,不信自己看到的,信别人说的。”
两位婶婶都是谦虚的,这个能让她们姐妹如此招人喜欢的原因里,还有他娘的努力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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