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叠迩厝黑色目瞳能够感受到:此时眼前的拿格,并非是以前、目视时自己威严感可以压抑的。
这个手脚火焰一样长旺的、猎司里迪的单掳。已经是洪叠迩厝目光看着发疼的猛兽。
就是因为,这个猎司里迪的猎者,刚刚彰显那么一次——威慑到自己心脏发疼的黑暗鸿沟。
是的,从拿格收敛被他攫断的“烈钝”斧,裂解了断音符刹迩森戈……这个一步步、随着时光越走越硬朗的小小猎者,越来越接近不可征伐的对头。
原来,他以为:除了龙耶柏,猎司里迪是可以任性拿捏的、随手掰碎的东西。
谁料,这个触风就长的猎者,已经就是一把不可轻估、接近与自己等长的刀戈。
所以,此刻,洪叠迩厝的手脚是很重的。
他踩动船靴,视大地为法海,渴望法令喷涌的力量源源地从双脚长出来。
是的,唯有脚踩大地的形状和质感,法格传递的有形能量,就能够强壮地支撑起有形躯干,结实坚韧得就像大地旺盛长成的植物。
他能够感觉:坚固的厚土,既能生成粹硬的精铁,也能生成柔软的草木。大地,这个神秘的造物者,用形状和感觉给予他的启示,总是比其他契物给予的灵感更多。
船靴是动态的。雕琢上翘状构成的斗形,发散着粹亮的金属光泽。精饰的轮廓棱角和廓线……有形方寸矗起生动脚力的高帆。
那种质感棱状、繁复琐碎的玲珑凸凹,显露出固体特有的触碰和磕心,简直就是感觉锐化成质的法器。
随着船靴踏动的空气,流动风环绕之,几乎可以让人看见时空被拽动时形成的褶皱。
洪叠迩厝拓足间,猛烈滑步。两道深辙放大着延伸的刀弧,劈向拿格驾马奔骋而来的方向。壮硕身躯奔动时的轰响声渐渐升腾。
驰骋时拉长风幕的火栗子,避开洪叠迩厝冲击而来的风棱与风凸。
那些有形状的风,就是大地锋利的刀戈。随着洪叠迩厝的身形变迁,飒划声中倾倒着一道道风幕的截面。
风,即时制造的一个个断裂,清鲜发亮的那个瞬间,仿佛时空就是一座缓缓裂解中的冰山。
顿时,伴随洪叠迩厝的接近,拿格感到厚重的的空气渐渐有了形状。
火栗子四蹄钝器般的敲击,质感的声音清脆到快要咣咣发响。但是,惯于在旷境中敏感吸嗅风烟的火栗子,非常擅于玲珑跳闪在精致的危险方寸之间。
曾在密林中久经历练的精短距离,跳跃如闪烁光,此时的火栗子,完全就是一枚随风迁变无状的火焰。
拿格因为有火栗子跳闪,身躯力控中隐匿的烈火很容易与之形成跳频的脉动。
掣动巍巍方锤的洪叠迩厝,完整吒动通透杀戮状态的臂力。
顿见轰轰浩响着的方锤,仿佛从一个深邃的洞窟穿出的黑色怒蟒。伴着洪叠迩厝拽动方锤时的手形旋转。
直锐蟒冲的有棱风,忽然形成卷缠的涡旋。庞廓不间断加粗的暗色漩涡,让整个空间已经变成浩瀚晃动的无状海洋。
有形精真方寸,制造无限翻滚颠覆状态的浑浊,就是一场失控般的毁灭。
拿格刚刚意识到驱马避开——这些漩涡状黑风的缠绕,可是猛旋的涡流就像磁场力量的吸取,自己正和火栗子逆力拉扯。强硬支撑四肢的火栗子,在地上刹划四道深邃的划痕。
那种涡流风洞恐怖饮噎的风声,仿佛自深邃地底穿出的回声和共鸣,带来痛恸劫难般的万丈深渊。厚重拍击的无数的风翼,高翘翅翼边缘微微上扬式卷绕搏击状态的飞边。如同无数黑暗的巨鸟,密集紧凑地盘旋带铁链的死亡柱上。
涡风边缘,这些黑厉、发响着的恐怖形状,片段飘烟,形格溃碎……
拿格虽然驾驭着火栗子,可是周围满溢着滚流的黑暗的浊风。已经让他难以看见周围的任何物体。
黑暗,如目盲。
拿格唯一能够感觉手中精真可握的一把斧,还有马背突然拔力传递而来的振动。
大地黑暗了,太阳黑暗了……于是,整个苍穹宇宙黑暗了……
生命此刻,只有隐隐带着疼痛的心跳,仿佛局促生命紧蹙在心里、最后代表活命着的一团火苗……
“倾吐一个——
心脏痛跳、
击穿拥堵喉咙的破擦音。
辅音丛,
攒飞带血的刀刃。
为生成元音火焰,
语法祭祀的、
第一个辅音刀啊,
古老吟哦里,
放纵心的——
元音火。”
柔谐缥缈的歌声。听着微弱,但是完整而精真。
仿佛那些声音是沾附在蟒形回旋的风辇上。回声与共鸣,顿时从细微变得浩瀚而膨胀起来。
瞬间,时空风蟒将细微的吟哦变作浩瀚的歌唱。
本来,拿格疼痛的心脏,只能运用意念表示——隐约、微弱的祈祷。
忽然间无状的幻觉,却在喉咙间猛烈盘亘。湍流淤积到最后,终于迸射出来:刚才存在于自己意念中的吟哦。
此时,那一声意念的祈祷,变成一声奔腾般的呼唤。
仿佛只是一刹那,焕活心灵状态的拿格,肢节坚韧弯弹出感觉跳跃的喜嬗光。
一经感受到主人的语法火,火栗子释放力量,跃迁出涡流风口饮噎的边沿风廓。
同时,锋利音声刀以尖锐的辅音丛,击穿风蟒。并不断随风声放大着渲染的音频。
原始森林里的蓝魇首光,曾经运用森林音素祭祀冰面莲时,吟哦过:语法就是音声统御的王冠。
这让拿格知道:厚重卷缠的蟒状涡流风仅仅是强壮的形状和力量。而意念的祈祷,才代表心灵的方向和司仪,是灵魂喜悦的微光。
拿格与马匹,身上滑落着厚重风板结的块垒,仿佛一块块笨重的石头一样,轰轰坠落。
火栗子精敏弹击的榴颗大蹄,激烈敲碎着空间一重重风棱阻路的壁垒,冲向风力薄弱的边廓。
此时,拿格手中的“烈钝”,终于被强壮的膂力掣动。一吒,开弧,猛烈斧斫的磕击,轰然钝击碎那些坚固的有形风阻。
风,随着拿格驰骋的火栗子,渐渐疏落,不再是有磕击感的固体了……
直到站立在风廓的边线,拿格忽然感到浑身散发着焦灼的疼痛,低头,方见从身上一道道滚流的、被风棱磕出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