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㶶拔一众仍在紧张忙碌。
这些木工者干活粗鲁,手脚姿态飞舞浩动,不羁于太多的禁锢。野性的莽力中,粗手中精密出手的伙计,技艺却完全是顶格超手。被猎司里迪的族人们海侃地称为——“野拔毛”。
这个猎司里迪的俗语,本来是用来修饰族务中的猎者的。但是,这些搓磨木料的木工,在这猎司里迪的世喜人金色㶶拔率领下,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不可思议的场面。
“神啊,世喜人带队的木工派,连毛带草的,还能做个像样的高帆大船?那么冰卢厝人就完全可以打个颠倒过来,用脑袋走路了呢。”远远模糊瞧过来的冰卢厝族人道。
“可别这么说,就像小野兽们放的奶屁不臭。你真走近了,没准儿会感到爨响的。因为,那个主掌木工技能的金色㶶拔,更像旺盛的金色蜂群。在猎司里迪族的大地上能够‘筑巢’,那就是旺族的征兆。”另一个猎司里迪的人道。
“大妙不见妙,大理不见理。我猜我那件兽皮裘衣上刻镂的古言,应该不会是一个笑话吧。”
“就是一个笑话。因为冰卢厝贵族们的裘衣古珍,才是累世传承箴言的精校者。所以你说的话不算,你那裘衣是赝品装,呵呵呵。”
“你在胡说八道,小心我拿拳捶死你个狼生的野兽。”那人恼火得浑身肌肉都快要长出疙瘩蛋儿。
“哎!别再闹腾了,冰卢厝人。我最担虑:猎司里迪猎者采斫的血杉木……是一句大话才好。”
一听“血杉木”,登时,那些从冰卢厝宫殿毗连的箭楼上,瞭望的冰卢厝族人完全哑语了。他们心里其实最担心此话成真。因为,这是制造大船的硬木卯榫黄金料。没有谁愿意拿威胁自己的真刀开玩笑。
他们之所以啰啰絮絮地说话,完全是因为心里实在惶惑不静的缘,才找话释放心中湍促流动的不安。偶尔,他们看是夸饰猎司里迪的造船木工,实际上也是担虑并憎恶。
想想看,冰卢厝族人能指望猎司里迪族人比自己强吗?那可不都是笑话吗。
距离开金色㶶拔一众的木工场,尔珠朝向森林的方向吹响了脆笛。尽管尔珠知道:凝蝶萝才是哨子笛的香颂乐能手。但是,这会儿的凝蝶萝真正有所顾虑,一颗心收神不住。尔珠才牵强承当。
此时,尔珠没有一下子进入状态。吉祥没有到来,超前的祝乐造成心理不适的恐慌和顾虑,让她一颗心很难精敏、灵动和通透。
勒琉赛没有再干扰尔珠。他知道尔珠和凝蝶萝心里真正想的。他默默走到一旁,一声不响地刮梳那些马匹身上换季时节脱落的残毛。
可是,当他刮梳修完一匹马,走到另一匹马的跟前时,悠地浑身不禁颤动了一下。火栗子!
勒琉赛缓缓举高旗帜一样的两只手,绽开,仿佛暖风中一触碰到热量,簌簌发响着撑开幅面的新叶……猛地,他一头强硬地抵在马背,眼睛里瑟瑟地沽流两颗浓浊的眼泪。嗯,他是担心和想念拿格了……
事情常常就是这么样。最需要美好憧憬的时刻,接近占辞似的惊惧心,反而凝结加重到一颗心难以把持。那种极致纯粹的灵魂里。为了看见一丝浊风不沾的吉祥盼,就在临界点时刻,已经托受不住了最后难以承载的悲壮。
勒琉赛精细地耙梳完火栗子身上的褪毛。就在他正要牵著的时刻,那匹烈性马匹,忽然脱开勒琉赛粗糙的手脚。火栗子撒开步辇,朝向原始森林的方向,激烈飞骋,仿佛瞬间变作——一道激烈燃烧起来的一吒火团。
令人惊诧的是:勒琉赛朝着火栗子马匹奔腾的方向,僵硬地伸臂着,久久凝滞不动。这一次,他却没有执意阻挠火栗子接近发狂般的奔驰。
“勒琉赛,你连自家的马匹也控不住啊。真是笨到没用……”尔珠收拢翠笛,生气地扭过头来,嗔怪一句。
“人家找他的主人,我勒琉赛管得了吗?”勒琉赛毫不隐忍地大声道。声音里带着一点忿气。
“人家就是说说问问,你那样凶干嘛?!”尔珠感到有点委屈。她抬起头,仰望中天里的太阳,情不自禁地叹息一口气。
按照已往的惯例,从森林货运重载的木料,一般都是在正午前运出原始森林。那一刻,从猎司里迪的猎堡上就能够清楚看见。
但是这个时刻,原始森林的方向上依然了无动静。
凝蝶萝看着翩然若燃的火焰驹。他并没有感觉太大的震惊。她略微低首。一飒抬头的瞬间,凝静纤微中,一瞬形绽的精美曲芊,幻张衣衫绽放的半屏扇形风。
双手放进轻缓风的河流。净手收拢起来,仿佛揉透了一团攥着的、洁白有形的光亮。
“猎司里迪的太阳尊,
垂下好光,
素手捡起。
祈,
猎司里迪的猎者,
能够完美一飒,
将吉祥事——
控在充满着膂力的手里。”
随着凝蝶萝应风吟哦起来的香颂辞,尔珠久滞的翠笛声,已经挟风飘骋起来了。
与森林毗连的旷野上,冰卢厝巡行的铁骑驱散着那些混牧的马群。这些全副武装的铁骑装备更加新鲜,威严感很盛。和以往不一样的是:这些精良的铁骑士,个个也配备了精短的硬弩。
他们似乎更憎恨猎司里迪族人。那些偶然混牧时,不慎混进猎司里迪族的马匹,他们都是采用暴虐的重鞭,致命般连续抽击。
偶尔就有猎司里迪的马匹轰然跌倒,有轰然跃起。尽管那些致歉的猎司里迪牧马者高声表达着友好的话,但是,丝毫没有改变:那些一直用冰塬大地通用惯例,约束界限手脚的公共法则。
高昂的冰卢厝武士显然有着膂力更胜的优越感。他们烈飒暴怒的手脚,看似执行边关的公务,其实,那是将固执行事看成——可以爽施暴怒的力量,误判着情味与法的凶兽。
“这些暴虐狂!竟然敢出功这样沉重的手。我们也险些连带上这些铁骑士带来的重袭。”一个仑陀人驱赶回自己的马群,略带惊恐地看着那些手执凶刃或皮鞭的冰卢厝武士。
“下一次,冰卢厝的马匹混进我们的马群,我们除了鞭子,肯定用刀干的。”一个图兰人攥着拳头,道。
“实际上他们的手脚,对猎司里迪的人马更加暴烈、残酷。”一个猎司里迪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