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莲之灵目光如钻。她们驾驭风马,或疾或慢,轻飘无滞。疾如蓝光,慢似烟篆。
身形曲纤嬗跃。极微的变迁,就能造化飓风的鸿沟。卷动冰渣与雪霰,形成汪洋如河的长浪或高矗如壁的巨澜。
她们行事前,调频的手脚不是预热,而是粹冷。手相带动酷丽俏拔的高风,随意摆动莲舞的纤臂、步履,响飒浑躯音铃清朗的叠加音丛。随走,带动一连串萧杀辅音蓝刀和元音冰梅,散播辛辣致命的酷寒和甘芬透骨的馨香。
看似短暂位移的距离,心性其实在逾越浩瀚的多个时空。
她们把时空叫做各种有限的屏障,将看不见的纬度唤成错觉般的设置。运用准确定位的名词,以便能够驾驭:灵犀精纯的马匹——穿透思索的壁垒。
冰莲之灵精致的姿态,精密频变着——即时适恰位移中的角度和距离。精准瞳光,射透每一缕光线的发源的极点。
让被看者,灵肉和精神一道发疼。
高大的锥形、塔形树冠惊怵落翔的枯叶,鹿群、羚羊、野獾、雪狼、猎豹,或狩猎中狂颠着奔步、同步的强臂搭载着硬弓、目颗发寒的猎人……
所有万化埋藏在潜意识中的禁忌,其实,就是躲避空气里看不见的利箭。
很少有谁知道:那,就是冷森瞳孔攒射出的飞铩。
猎司里迪的古纪里说:冰塬的森林里,有极端对应了地精火焰的酷冷灵魂。
但是,那句话是出自经验的感觉。因为冰塬最古老的卷本里,没有诉诸其形状的图腾。
连站立过浮桥的古老祭祀巫,都没有留下与此有关一个字符的语言。
所以,冰塬人一看见冰封中的森林浩浩之美,心灵总会跳跃在惊喜与恐怖的两个极端。中间缺少思觉有毗连可以维系的过渡摆。
这些手脚冰剔、绝冷而惊艳的野生者,讨厌热情爨香的流颗,嗜好冷色系发寒得接近绝望感的装帧。
森林浮动的一粒温暖,简直就是疼痛溃烂的伤疤。
所有看见光芒,情味随意流转中的呼吸。都会是她们心意冷刀嵌杀的目标。
那些力量能够贯穿森林的猎人,却总是唤她们叫“蓝魇致欢”。
这些源自冰莲的灵光,其中的“蓝魇”和“致欢”分别代表灵感和行动。行动包含了:状态,背景,业愿和法程。
因为“蓝魇”和“致欢”包括了冰莲灵光最全面的意义和宗法,足以照见所有冰莲灵光的原初。而且,两者手段精佳、心秘内敛。所以,冰塬之灵自己就把“蓝魇致欢”作为冰莲灵光的名字。
当然,猎司里迪语、冰卢厝语、羽焰火语、图兰语、盾马语、仑陀语……这些冰塬人的语音,其实在猎者看来是迟钝的。
因为,在猎者进入森林,在森林辨鉴前行的道路与方向时,冰塬诸族的猎人们用族语呼唤森林奇异的光芒时,根本看不见——森林时空里的这些幽邃的蓝色光灵。更不要说禁忌般地躲避——那些带着冰冷风线飞翔的蓝刀。
只有他们凭借粗拙的记忆,唤起森林造化冰莲独特修辞的音素时,才能在森林偶尔感味到:一袭光感,精灵般的飞动,照著可以行走的道路。
记住是“偶尔”。
记住是“一袭”。
并用这两种辞格消除“固执”和“永久”。因为那些声音是永新的、灵敏的。太执着的心,会阻碍蓝光的发生。
尤其,这些格式繁难的音声,牵著着灵魂与精神的界限,足够打破信仰。所以,令冰塬人闻之色变,惊怵欲死。
除了困境、绝境中求生的猎者,冰塬人谁还愿意崩命于兹?不要说见著,往往触思而逃。
那些老练的猎者,把冰莲音素叫做森林语言或红杉树语言。
此刻,蓝光飞腾,形成骤疾骤缓的各种光变和跃迁。
“我们飞行了三阙猎司里迪的祭乐。就相当于让灵感翻越了三个时空。”蓝魇道。
她抻开感受空间壁垒的蓝胳膊,舒展。以伶俐屈勾的手指,“咣咣”地敲击一下笨重、冰冷的空气石头。随即,猛地乍开弯长挑光的睫毛,感受新鲜临风的空灵境。
虽然,大地上艰难行走的梭黎,衣饰粗拙素淡。但是在蓝魇那冰澄的瞳里,因为感受温度,好像看见的——那是山花烂漫的春天。
“即时光,灵感清爽。随手起兴,力量见旺喔。”致欢飒意奔突到蓝魇的前面,她说罢空间的背景和身形状态,“哦,蓝魇莲,他已经脏得姹紫嫣红。我们把这块冻疮,从森林的大地上剔掉吧。因为,那是一块大煞风景的障碍物。从第一节到第一万节莲花经里,他占了多宗大过。”
致欢说得一个人感觉有点儿累,生气地瞪一下身旁的莲光,“曲典莲,难道你要看着把我累死,也不愿意敷陈吗?”
“嗤!看在冰莲音素的份儿上,我才说下面的话呢。”曲典挑动五根狭长光亮的手指头,仿佛新春的芽苞,“第一,他不是一个真正的猎者。第二,他左手藏着猎司里迪的祭祀光,右手执握猎司里迪的刀。第三,他陷在此,心里嫉恨是森林造的孽……”
“可怕的是,他斩毁了——维系森林法典的风蟒。而且,是一个感官火比苦行劫太多的祭祀者。”由德附会道。
“他违背的宗法我全晓。可我在乎——你们的话形成了我灵感里的愤怒的冰。冰莲哦,逆鳞作为的主媒!让我行动的理由更加充满力量,不可以吗?”蓝魇翻变手形,手里长出一根长矛。
“最可恶的是,他左手中隐藏的光龙,是在森林中行祭猎司里迪族的司仪后,化生的异相。也就是说,他盗用了森林那灵性的一部分光。”
“何况,那枚光龙的本身,也是他过去祭礼积累的一部分私著的怒火。尽管不是伤损外状的精铁,但是却是强韧不化的护体。”
一个个冰莲之灵道。
她们本来就不喜欢冰塬大地、心灵火焰炽热的祭祀者。那些法性,与森林典章的诗韵和含义格格不入。
蓝魇转身,看着风披遮挡的、来自猎司里迪族大地香颂班——笛声、风铃和弦板形成的音丛。
那些被风披遮挡,旺生一样不断长高的大地音声,在蓝魇黑亮的目光中,简直就是一根根蚀心的毒草。意向流动的冲浪,不断长势着,要逾越被风披竖起来的冷冽冰堤。
梭黎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忽而听不见——从猎堡方向传递的香颂乐声的原因。
但是,他却能够记住:自己那只左手曾经指定过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