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柔沙陀,我正是为了阻挠你最后要说出口齿的这话,才执意和你说话的啊。”随着空气里一阵撩动的风沙,只见从阿克索侬河的方向,紧促地跑过来一个风尘仆仆的人。
欢柔沙陀登时惊诧极了。在秀塔兹,他从没有看见过另一个叫欢柔沙陀的人。
只是那个欢柔沙陀唯一不同的是:手中未曾执握撩焰的火龙棍。
“欢柔沙陀,秀塔兹《大地法典宝鬘真经》说:修塔兹巍峨的祭台,就是一个永恒的戒。而附缀的‘火焰珠’的解释辞说:在修塔兹大地上,唯独这句话是不需要理由的。”另一个欢柔沙陀突然冲到欢柔沙陀的面前,他略带悲怆的神情,仿佛一瞬间自己苍老了那样,浑身变得战栗不已。
“可怜的欢柔沙陀哦,你说的那最后一句话是极短的。可是,却是最令我惊惧难安的啊。为了阻挠你要说的那句话,我饮噎了阿克索侬河法性蓝水,从遥远的阿克索侬河,一路上,赤脚跑到你的面前来的。”另一个欢柔沙陀说着,忽然间抓紧欢柔沙陀右手持棍的手臂。也许因为急迫,他剧烈地摇晃着欢柔沙陀。
欢柔沙陀忽然沉默了。他静静地看着:另一个欢柔沙陀被沙砾磨破的双脚汩汩地流淌鲜血,还有那身后正被动态风沙掩饰起来的一步步带血的脚印。
欢柔沙陀忽然悲伤地拥抱着另一个欢柔沙陀,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可怜的、从阿克索侬河而来的欢柔沙陀,我知道你疼到灵魂的那颗心脏了……”
“欢柔沙陀,从我刚引用了《大地法典宝鬘真经》里,不附著原因解词的那句真经后,此后,说出来的话不可以有一句反悔的话。否则……”另一个欢柔沙陀没有讲话说下去。只有眼泪不止地随俯下的头势,簌簌滚落在沙地上。
“可……是……”欢柔沙陀想要打断另一个欢柔沙陀的话,极快地压抑在心的话说完。
但是,随着他仓皇措辞的瞬间,就见另一个欢柔沙陀焕然消失。
“欢柔沙陀……欢柔沙陀……”欢柔沙陀悲怆地张扬两手,极力欢呼唤着双手里忽然变得空无的时空。他已经分辨不清楚:此时的自己,呼唤的究竟是另一个欢柔沙陀,还是自己。
当他唯能清晰地看见晶莹的眼泪滴落在大地上灰暗的、淡淡的,仿佛柔软得快要融化的影子上。才知道:一个真实的自己,在给谁说话了呢。
欢柔沙陀敏感地侧首,忽然看了月相摩诃一眼。却见月相摩诃正调转马匹背过自己。
欢柔沙陀知道:刚才的自己陷进情味粘著的亮柔童话。而另一个欢柔沙陀正是自己的影子。
不过,这次,他没有在怒怨月相摩诃。因为这个原始、轻盈,时刻跟随自己的影子,说的都是多么真实而朴素的话啊。
欢柔沙陀蹲下身躯,缓缓撑平左手,将影子俯罩的白沙黄沙那些不够平摊的地方,抚平。“欢柔沙陀。”他轻轻地呼唤了一下自己的影子。
忽然,一个巨大的铁骑覆盖了欢柔沙陀。只见智光摩诃看着欢柔沙陀,道:“欢柔沙陀,我知道:当一个秀塔兹人在祭礼司仪中忏悔过错的时刻,秀塔兹的风尊就是喜悦的。”
欢柔沙陀忽然从大地上站起来。冷静地看着智光摩诃,道:“秀塔兹祭礼司仪护法八部的首陀哦,当你清冽如法的修辞,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时,那是因为,护法八部有着精密确凿的礼仪的缘故。那时候,秀塔兹精真繁密的仪礼,就是照耀大地的太阳光。”
“没错。欢柔沙陀。无论在大漠的秀塔兹,还是在库伦丽颁、达昂瑟侬、赫瑟侬拉和达昂诺格。道理就是时空中精细编织的经纬。我是出于此,才对你说出:令你忏悔的一番话。不是出自我的肆意。”
“但是,在秀塔兹大地上,有比经纬一样的祭礼司仪更加可畏的东西。族人们都说:那是巨象才可以托载的金玉。”欢柔沙陀道。
智光摩诃忽然看着欢柔沙陀,道:“你的这句话不是秀塔兹族人的话。而是库伦丽颁火狮法言刀楔令中,一句譬喻法典的修辞。”
“是的。秀塔兹《大地法典宝鬘摩诃》说:秀塔兹人啊,我要的是指准的法。而不是那些用于指准法的器皿。这是我从大地法典宝鬘摩诃那儿听来的。”
智光摩诃道:“欢柔沙陀,你说的没有错。”
只见一旁的龙转摩诃听罢智光摩诃的话,忽然神态显示出按捺不住的一时冲动。他知道:这个眼前的欢柔沙陀,一旦得势,就是很难强力封压的一把狂刀。
龙转摩诃清楚:在秀塔兹的祭礼司仪中,修辞中完美强硬的语势,就是拓绽心旌的一道烈风。拥趸了支撑意念的力量。
当然,这些都是众陀所知晓的。
只见妙诺摩诃看着欢柔沙陀依然按不下去的头颅,道:“不管一个秀塔兹的人,将一句话的修辞说到多么坚硬。但是,我不得不提醒这只平地上卧不住的猛虎:在惩罚还没有到来前,逆违秀塔兹祭礼正法。越执着,越是罪大。我不愿劝善以这颗秀塔兹人的忏悔。而是给他警厉辞。”
“嗯,警厉辞,就是秀塔兹大地上挟带惩罚的诅咒。秀塔兹风尊一路走频的风雷,所到处,但愿留下秀塔兹大地正声修辞的净土。”毗蓝薮摩诃道。
火箴摩诃朝向智光摩诃道:“丰硕容载的万造语素哦,尽情修饰:独拔风根的、秀塔兹祭礼司仪中,护法八部首陀尊的威仪吧。再次,我用每一寸位移的时光,记住——秀塔兹《大地法典宝鬘真经》那句不需要理由描述的、有关于‘戒’的修辞。”
当时空境界因为欢柔沙陀执拗辨辞的话,中流砥柱一般阻遏了智光摩诃的话时,尽管众陀蓬隆附著上铁色修辞的精刃。不过,这在他们看来,更需要大地法典宝鬘摩诃精校辞奔腾而来的骏马。
大地法典宝鬘摩诃看了一眼——精致铁杵一样驻地的欢柔沙陀。随转身向智光摩诃致意:“秀塔兹祭礼司仪护法八部的立令首陀,历炼自我宇宙的苦行劫,一颗被电光石火穿凿的心,就是纯粹的。此以一个原始音篆的‘唵’,将宇宙一音浑整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