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风暴落辇了。开阔的空间里,玫泰马龙依然就像一团轻盈的红云朵。
唯能可感的倾斜目光,看了一下——大地上依然裹在红风里的欢柔沙陀和于颁誓德仑。
两人在湍旋的红风里奔竞,似乎在变化无常的风中,永恒追逐红风桀骜不驯的龙头。是的,他俩在和红风交戈。
温跋王知道:欢柔沙陀和于颁誓德仑即便是风沙磨炼出来的手脚,但是,却是永远也难以逐念成光——超前杀戮。
而且,他们显然没有看清:那是出自玫龙世系祭祀的风。不是来自于原始时空的造化。
温跋王精通度量衡,他知道万化在时刻形变的密宗。
纯粹,温醇的手中,总能生成完整的事物和过程。那样的手就是慈祥的大地,可以生长仿佛感觉一样繁多的万类了。
在库伦丽颁的经本说过:那些行迹完整者,足以胜过手捧经本,指意修炼苦行的瑜伽火。那些连风都可以捡回来的人,库伦丽颁人唤他们是“不会丢失光者。”
其实,在和玫泰马龙触碰的瞬间,已经隐约感觉:眼前这个玫龙世系的尊,姿态中似乎就有这种感觉。
本来,他没有用刻有火狮图腾的泥板照射过玫泰马龙。火狮图腾虽然古老,却在温跋王心里,这还是一个自己根本没有慧通,只配小心供奉的神灵。
所以,这一刻,他只愿即时将陷进红风里的两个人救出重围。不意再触犯——那个敢于撞过风沙暴的对手。
他调好欢步弹动的高脚马,施动最擅于拽风的长鞭。
顿时,在空中弯变、狂骋的长鞭,瞬间化作嗡嗡发响的暴龙。而且,他清楚:此时挥动的长鞭,除了力量和古老经本的刀楔令一样的修辞,更有一颗“不丢失光感”的心。
是的,此时的长鞭就是混沌回风。是灵魂中可以生成灵性的御兽。
顿见长鞭驱动风辇,抽击在红风的边廓上。
被抽击的红风虽然柔软,可是散发出来的声音,却像一口质感坚固的钟。钝鸣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这一刻,温跋王才忽然感觉到:那团红风不亚于质感凝炼的钝器。自己手中吒动的皮鞭,仿佛在一块坚硬而又光滑的石头上游弋。
尽管他心里清楚:此时,自己手中驾驭的不只是一匹马,一条皮鞭,而是一颗心粹成形状的意念和灵魂。根本不是他最忌讳的辅音风丛。
就在他忽然间感到失意的瞬间,却见镶嵌着金风的轮廓,骤然增饰了一道冷光。
顿时,随着恢宏厚重的钟音变成千万种细碎的金铃碎响,红风轰然破碎。
空间里,仿佛无数翩跹飞闪的赤焰蝶,红光破碎了……欢柔沙陀和于颁誓德仑连同马匹,从红风中重夯一般跌倒在沙地上。
弹落的武具重磕在地,激起一道道飞溅的沙锥。足见皮鞭瞬间破风的威猛。
温跋王看见即时获解的欢柔沙陀和于颁誓德仑,虽然目颗映着喜悦的红光。可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皮鞭上多饰了一道看不见的力量。这是他凭手感知道的。
正当温跋王这样想的时候,那根皮鞭依然带着终极余勇,从吒响着余韵的鞭稍儿上,飞出一枚黑色蝙蝠状的暗淡风。
却见,此时的玫泰马龙欢嬗翻飞了已经起势的左手。一把摄取那枚飞光。
轻盈手势中,那枚暗冷的风形,仿佛柔手拿捏在手中的瓦当残片。
玫泰马龙敏锐的手感,完全将这片残风,视作坚硬不化的固体。
只见她左手猛地顺从风势,扯动手中暗淡的风片。
猛烈拽动光斑时,空间里仿佛被剧烈拽出一系列狭长的风号子。整个时空的形物仿佛惊变中随势豁豁倾倒。湍流的风被那只娇小的手猛拽。
顿时空间抽出——逆风形成的黑暗绳索一样的光辙。其实,那就是玫泰马龙犀利手感从空间里拽出来的一道狂风。
同时刻,被烈风拽出的一个人影,嘶啦一声,扯碎被玫泰马龙拽长的风线,弹足一跃,飞入大漠一往无际的时空。
只见,玫泰马龙犀利的目光,看向远处,遂又缓缓敛收起来。
温跋王登时清楚:那种不属于自己感觉中的暗光,就是刚才附著在自己鞭稍上,击破红风的不可知者。
那些被控在手中的暗淡光,随着玫泰马龙绽放手形的一霎时,已经燃烧成通红的火焰,遂消失了。
而空气中,那枚湍促的红风,同时缓缓消失。
这会儿,温跋王约略知道:玫泰马龙真正穿越风暴,矗在这儿是有原因的。而温跋王感到:自己、欢柔沙陀和于颁誓德仑才仅仅是用来装饰玫泰马龙的一个过程。
这时的玫泰马龙将目光转向温跋王,又用那种散发着精朗珠翠一样的音声,说道:
“秀塔兹,
库伦丽颁,
当你充满新奇的时候,
正在莽撞地灼疼——
玫龙世系。
因为,
万感温柔的大地说:
你目光看见的——
永远就是一半的宇宙。
另一半,
就在你的身后。”
很奇怪,只有抓准那些这些气泡一样的音声的辅音,温跋王瞬间就明白了她精美动人的语感。
欢柔沙陀机灵地眨眨眼睛,道:“听到了吗,玫龙世系的话,就像沙穹的风暴。你扶住长满荆棘丛的藩篱,才能够看见后面的玫瑰花。”
“我懂了,秀塔兹人。那是埋在沙漠里的一块火焰红宝石。但是,却永远不会属于——看着它的那么多目光。”于颁誓德仑小心地说道。
温跋王听着眼前说话的每一个人,温醇地道:
“温柔的心说:
自开始就是陌生者。
熟稔地看见了,
结果依然如故。
但是,
整个大漠却可以嗅见——
天宝花的香味。”
当温跋王说罢这句话的时候,一直在沙穹高矗的风沙暴,忽然间簌簌地变成和缓风辇中徐徐落降的尘埃。
只见玫泰马龙忽而驰骋战马,激飞踏溅的沙砾,仿佛一把把攒射向天空中的长箭。
随着色泽鲜艳夺目的高脚马激烈奔腾的时刻,只见被重夯马蹄磕飞到高空中的、那把斩断的金刀次第飞射空中。
温跋王忽然不堪地摇摇头,“但是,这不是我真正要看到的……”
欢柔沙陀和于颁誓德仑面面相觑。
却见玫泰马龙将身后飘骋着红河一样流淌的风披,揭掉……
那件风披突然燃烧一团火焰。
再看时,天空完整落下一把火粹的金刀,扎在大地上。上面依然飘动着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