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武靖门,路边乞讨的人就逐渐多了起来。
去年以来,从北边开原等地过来逃命的甚多,有钱人都直接去了关内或者广宁居住,没钱走不了的只能在辽阳城外,城墙边打下建房打地窝子居住,乞讨或者找工活命。
“官爷、给几个铜子吧,好几天了没有吃饭了!”
“老爷,需要给您带路?辽阳地界大的很,但啥地方我都熟?”
“老爷,可是找地方下脚休息,我知道地方,定不让您费力。”
“需要看皮子嘛、上好貂皮、熊皮,都是从蒙古、女真那边过来的,山参也有,想要还请跟我走,价格实惠的紧。”
见到杨涟一行人骑马而来,许多人就想过来乞食、招呼求活或者卖货。
但摄于杨涟身后的护卫,也只能在远处叫喊,不敢靠近。
现在已是十月,但许多人仍穿着单衣,杨涟看了于心不忍,就吩咐仆人拿出些铜钱给了出去,引来了一阵哄抢,虽是杯水车薪,但也算是自己的一份心意了。
到了武靖门,向城门守卫出示文书,看到居然是钦差,守城将领不敢怠慢,连忙一边派人通知辽东都司,一边差人带杨涟一行人前往都司驻地。
辽阳分南北两城,南城十里,北城三里,南北相连,形成一个“日”字型,官衙驻地大部都在北城,南城为百姓生活所居。
杨涟自西门入,正好可以领略当地的风土人情。
现今辽东战事紧急,各地援辽的士兵众多,现在街上也多是外地士卒,口音各异。杨涟不禁奇怪的问:
“这兵士不在营中训练,怎么这么多在辽阳城中叫卖购物。”
引路的人却不以为意,但看到钦差发问也不好不回答。
“大人有所不知,官家也不差饿兵,听说外省客兵到此,经常饭都不吃饱,只能自己却猎些野货山珍前来贩卖,贴补点军用。”
听闻此等情况,杨涟也下马步行,四处闲逛起来。
这辽东虽然苦寒,但也物产丰富,明代就经常开马市与蒙古、女真等人贸易,用铁器、粮食等物资换取马匹、牛羊、毛皮、药材等贵重物资,获利颇丰。
这辽阳市集上也是如此,有卖马的、卖牲口的、卖铁锅、铁器的,更有甚至还有卖火器弓箭的。
他走着走着,就看到几个非汉人装扮,反而像西南土司兵打扮的人正在摆摊,于是走上前去查看。
只看见他们所卖的东西也挺多的,各种毛皮、虎、熊、貂的都有,也有些许药材,居然还有一些箭矢、弩头。
杨涟饶有兴趣地想拿箭头来看看,就听见一声喝道:
“看看就行了,其他的东西可以把玩,这箭头不可动,这都是淬过毒的,触之必死。如果要的话,直接报价,我们这边有许多的,还可以取货。”
杨涟抬眼望去,是摊位上一个头戴厚帽,衣着华丽的人出声提醒道。
“多谢好汉,我看着箭头甚是锋利,怕军中也是少用,为何要卖呢?”
那人闻言,不由的冷笑。
“你箭头我军中多的是,卖点也是无事,补贴点生活,也让有营中兄弟稍微好过点,你可得好好看看,这么好的东西可不多见,可那帮这帮浙人用的火枪好用多了。他们放几下就炸膛,这个你有弓弩,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杨涟闻言也笑了,觉得他在唬人。
“我听说这浙兵可是戚少保的侄子戚金所练,他十七岁就跟随戚继光在闽抗倭,深得戚继光真传,怎么可能不如这弓弩毒箭。”
“我说你这人,好心给你提醒,嘴到时犟的很,南兵孱弱,就火器到时厉害,其余所侍狼筅及枯木竹枪多不中用,比我军的白杆枪可差太远了,就是戚继光来了也没用。
又不是没斗过,老子最看不起这帮鸟人,要不是熊经略一直压着,上次通州之仇,老子还想着报呢。”
他这一说白杆、通州等话,杨涟就明白原委了。
这几个人定是石柱土司兵,这为女将秦良玉所编练,多使用白杆钩枪,着藤盔厚甲,并擅长使用毒弩,以族为单位,军纪很严,战斗力很强。
但在今年四月,石柱土司兵在援辽路上路过通州时,与戚金所率的浙兵相遇。
因为一些话语起了争执,两边都互相看不起,直接打斗起来,最后甚至搬出火枪火炮,把通州搅了个天翻地覆。
看来土司兵还不服呢,杨涟也不禁担忧,这两军战力他也是听说过的,这战前两军不合,战时可怎么办。一时也不回他,就买了些箭头就起身走去。
这样的路边摊还有许多这样的士卒开设的摊位,杨涟也一一过去想看,把他们卖的军械都买了一点下来。
发现还有一些摊位铺子不是士卒,而是一些本地辽人或者人归降的蒙古开设的。
他们的处境可就没有士卒摊位那么好了,经常有士卒过来强买强卖,杨涟都看到了好几次,还是同一拨人,旁边人看了也不稀奇,已经习以为常了。
杨涟也不想多暴露身份,只能问引路的士卒这是何人。
“大人,这来辽东的客兵也就川兵跟浙兵军纪较好,其余的人也都不怎么样,特别是武靖营及威宁营,听闻其在驻地军纪就不好······。”
士卒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但他也不想得罪别人,说着说着就不愿说了。
杨涟看到其支支吾吾,不敢详说,于是让随行人员在士族摊位上问,没多久就问清楚了情况。
原来武靖营及威宁营是绥远镇守将朱万两与姜弼率领的援军,平日驻扎在辽阳以北的虎皮驿,但军纪极坏,在驻地时就有过掠沿路商旅与辽人村庄,等到休日时,也经常成群来辽阳喝酒赌博,打架斗殴,抢买抢买这种事是经常有的。
杨涟越看越心惊,心想要是此等士兵碰到后金怕不是一触即溃,到时候不仅没用反而帮倒忙。
但这里武靖营及威宁营的士卒也多,自己也没有亮明身份,不好当中抓捕,也就让引路士族赶紧带路,等到都司驻地见了熊廷弼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