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把盖州卫套存仓的主事之人全部拿下!”
盖州卫,辽东巡抚杨涟脸色铁青的看着套存仓内的景象,满是不可置信,立即招呼人把粮仓的人员全部拿下。
“巡抚大人饶命,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啊。这些粮食被登莱运过来以后,本就好好存着的,只是没想到居然变成了这样,具体为啥小的也不知情。”
“冤枉!就是把你们全砍了也不会冤枉你们。山东辛辛苦苦筹措粮草艰难运至此地,你们就这么藏储的?朝廷每天花那么多钱买粮运粮,前线的将士有时甚至食不果腹,忍饥挨饿,而伱们宁远把粮食放到糜烂,都不愿意运过去,真的是罪该万死!”
杨涟回头望了望盖州仓库中的粮食,心中愤怒至极,手都被气得发抖。
他原本还不知道有这么多粮食,只不过在巡视屯田的时候,随行的盖州卫官员说了一句之前一直有登莱陆陆续续运粮,这让他心生好奇之心。于是就带人前来一番查看,只是没想到数量这么多,浪费之举惊人。
他刚才让人粗略的算了下,从万历四十六年开始到去年,山东断断续续运到辽东的粮食足足有四十万石。
按照现在辽东的米八两银子一石,粟二两银子一石的价格,这么多粮食足足有两百万两,而这么多粮食放在这里,他居然不知道,盖州也全然没有上报。
而且盖州卫对这些粮食也不注意储存,全然让这些珍贵如命的粮食暴露于风雨,腐浥于潮湿,狼戾殊甚,大多已经腐烂发霉而没有人管,真的快把他给气死了。
“登莱有运这些粮食,为何都没有人告知辽阳?为何没有人好生保护?尔等意欲何为?”
跪在地上的套存仓一干人等面面相觑,惊惧万分,这种事情他们也说不清楚,最后一个年长的主事看场面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如实相告。
“巡抚大人,自万历四十六年以来,海禁也是时开时封,直到去年才固定下来。而这些都是这两三年运送过来的粮食,也是断断续续的。
这些粮草用途卑职也曾上报过辽东都司,但都回信说山东布政司是要把这些粮食要回去的,先好生保存,等尘埃落定再说。至于保存在这里造成粮食糜烂,是因粮食太多,盖州仓太小实在放不下,所以只能如此,还请巡抚饶命。”
杨涟听着他的解释,脸上充满了厌恶,随即摆摆手把这些人全部拖走。现在知道求饶告命了,已经晚了。
“巡抚大人饶命,巡抚大人饶命啊。”
听着仓库主事一干人等的呼喊声逐渐远去,在场跟随杨涟巡视的盖州卫所众人更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杨涟也不管他们,直接让仓储人员带路,他带着众人径直走了进去。随即看了几堆粮垛,发现就是最外面的粮食有些发霉,里面的粮食还完好无损,可以食用。
“卞同知,现在沈阳战事紧张,熊总督跟户部为了筹措粮草的事情夜不能寐,现下有这么多粮食就不要放在这了,除了部分留下作为口粮跟种子以外,其余尽数发往辽阳,以作军需。”
杨涟虽然心疼那么多发霉的粮食,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把盖州卫的所有人都惩处吧。
杀一儆百已经是最快捷的方法了,下一步还是想着解决粮食问题吧。因此他一边拍了拍手将灰尘拍掉,一边扭头对着盖州指挥使同知卞为鹏嘱咐起来。
卞为鹏一听杨涟这么说,立马拱手道:
“巡抚大人说的是,这件事本就是卑职失职。现在巡抚给卑职将功折罪的机会,卑职自会感激不尽。”
“卞同知知道就好,盖州屯田的事情你做的很好,因此本官也不欲责怪什么,只要好好办事就好了。”
盖州卞氏世代在盖州为官,自嘉靖以来世代都任盖州指挥使或者同知,可谓是根深蒂固,哪怕是杨涟也不能轻动。
并且这个卞为鹏做事也颇有章法,可能是知道了自己前面对屯田的态度,所以在自己来之前就已经把屯田全部分配给了当地流民,哪怕自己查也纠不出什么错处了。因此杨涟也愿意卖给他一个面子,不然早就弹劾他了。
“陛下去年又重开海禁,设置官应震为登莱巡抚,左光斗为天津巡抚,准备再起海运之事。
现在想来已经有大半年了,盖州作为辽南咽喉,相信很快就有朝廷的粮船运到了,到时候卞同知一定要做好接应,及时仓储以及起运,千万不能误了朝廷的大事啊。”
卞为鹏听着杨涟的话,心里已经明白了这是巡抚大人给自己的警告,这次就算了,如果还有下次,那就真不要埋怨被弹劾了。
“卑职明白,之前辽东都司已经下文书提及此事,卑职也在盖州岸边修缮码头,新建船只,以备朝廷之需,待会巡抚可前往港口查看。”
修缮的码头是之前就弄好的,这次卞为鹏为了应付杨涟的巡查,专门再次修葺,可谓下足了功夫,就怕被杨涟发现问题,毕竟他也不想得罪这个狠人。
“好,既然卞同知这么说,那待会就去看看,这关系到朝廷海运大计,不得不重视。”
盖州这边的港口情况不是很好,其海岸都是窄小滩浅、礁石密布,难以容纳大量船只同时湾泊,一遇飓风,容易对船只有所损伤。
杨涟来之前也做足了功课,发现之前登莱船只起运粮草到盖州,要历经田横岛、白蓬头、成山嘴、三山海仓之险,这些地方暗礁密布,其后还要驶入盖州港口,导致其损耗特别大,因此登莱那边也一直深以为忧。
所以杨涟对于盖州港口不满意,这次粮草事件更是坚定了他的想法,一定要重新选址,看能不能找一个距离辽阳、天津、登莱等地都近的,不乏天时地利的天然港口。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在这之前盖州卫港口地位还是极其重要,让他不得不重视。
“那现在就走吧,这里的事情就让卫所衙门去办,把这些粮草即刻清理,随后立即押往辽阳。”
卞为鹏见杨涟同意,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摆手示意让杨涟先请,他心里只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想让杨涟多生事端了。
“那走吧。”
杨涟见状呵呵一笑也不拆穿他,就让他直接带路,带自己过去。
“紧急军报!”
众人出了仓库纷纷上马准备前往码头一探究竟,就见远处传来一阵呼喊,众人闻言立刻循声望去。只见一匹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飞速的跑到了杨涟等人的面前。
“巡抚大人,辽阳紧急军报。”
信使下马气都没有来得及喘,连忙将背后的军报摘下,飞扑滑跪递到了杨涟面前。杨涟一把夺过军报就看起来,众人也纷纷焦急地望向他,心中也想知究竟何事。
杨涟看着军报脸上也阴晴不定,没过一会就把军报合上交给卞为鹏手里。
“内喀尔喀之事出结果了,建虏大胜内喀尔喀的扎鲁特部。”
卞为鹏看着手中军报,心里也满是震惊跟疑惑。内喀尔喀之事他们这些人早就接到了辽东的塘报,对于其中原委有了解,只是他惊讶为何扎鲁特部败的会这么快。
“这扎鲁特部败的也太快了。末将之前听说,内察哈尔的林丹汗曾派洪棱台吉率四千精骑援助内喀尔喀,难道也败了?”
“怕是根本就没有去。“
关于林丹汗派兵一事,杨涟早在二月份就听闻此事,但直到五月份都没有见其消息,就知道林丹汗根本没有要帮内喀尔喀的意思。
所谓派兵援助本就是一番说辞,不足为信。不过他也想不通林丹汗是怎么想的,难道就任由建虏这么欺负内喀尔喀不成?就不怕自己部下离心离德嘛。
“现在只有吉刺特部听从我大明的建议南下,他们算是内喀尔喀仅存的势力了,如果再接受了扎鲁特部的剩余势力,其实力必然会大涨。想必建虏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要么拼命拉拢,要么不日便会再度出兵。”
卞为鹏出身于将门世家,一看战报就知道了其中的关键。
这一仗大明跟建虏各有胜之,只有内喀尔喀分崩离析了。而建虏势必不会让吉刺特部如此轻易归顺倒戈了大明。
杨涟闻言也点点头,不过他心中并不担心,在和顺去之前,他跟熊廷弼就已经想到了建虏可能的动作。
要拉拢吉刺特部最好的办法放回被羁押的宰赛台吉。若真是如此,那就要好好看下宰赛台吉的态度了,如果他惧怕建虏想要跟其联合,自己跟熊廷弼也不介意帮吉刺特部换一个台吉。
“他们已经没得选了,如果建虏有所动作,难道我大明会不管不顾?”
杨涟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卞为鹏等人放下心来。近日以来的好消息有点多,打仗打的是精气神,连续两次大胜仗,已经让辽东诸将不再怎么惧怕建虏了,现在连逃跑到关内、辽东的人都少了很多。
“好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去看看港口吧,此事马虎不得。”
历史上盖州卫的粮食不仅没有押送辽阳,还在在建虏攻破辽阳以后,没有烧毁,极大的缓解了建虏的粮食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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