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沈阳的路不远,第二天努尔哈赤便率八旗兵卒五万多人到达沈阳浑河南岸。当即下令立木扎营,嘱咐游骑四处巡查,等第二天就派人试探攻城。
而城内的杨涟众人也早早收到了烽火传信,得知努尔哈赤大军驻扎的消息。
“看来努尔哈赤是要攻城啊,辽阳的援兵几时到?”
“初一夜间信使就走了,快马加鞭不做停歇,初二就会到辽阳,路上定会经过虎皮驿,想来陈策等人定会按照原本的筹划,准备出发救援,今日初三,已经过了一天,想来应该是已经出发上路了。”
尤世功还在一旁算着时间,但贺世贤已经等不了了。
“马上派人去催,虎皮驿有三万精兵,如果能来,定不会让建虏得逞,到时候总督再率辽阳与奉集堡大军合围,定不让老奴逃了。”
杨涟也明白这个理,但既然他知道,努尔哈赤怎么能不知。
“老奴也会算到这一点,所以要么明日会猛攻城池,要么便是佯攻,随后围攻援军,不会让我两军会和。”
“这有什么怕的,等虎皮驿援军一来,我便率军出击,跟陈策的部队内外夹击,害怕打不过建虏。”
没想到此话一出,杨涟脱口而出道。
“不可!”
见贺世贤面露疑惑之色,杨涟只能把实情告知。
“在我来沈阳之前,熊总督三番五次嘱托我,说沈阳之兵可战者就是你那四五千家丁,其余的只能守城,士气低下,所以叫我看着你,叫你切不能喝酒误事,出城浪战。”
一旁尤世功诸将一听,心里暗暗笑了起来,这熊总督可真了解贺总兵呐。
贺世贤听了也是一脸茫然无奈,但毕竟是熊廷弼的命令,他只能听着,但是还略有委屈的辩解起来。
“前日咱们就发了赏银和部分过年的犒赏,我看发了以后将士都说伱杨钦差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士气大增,纷纷求战。现在又说援军来了,我们只是守城,看着援军打,我怕到时候会寒了援军将士的心。”
杨涟却毫不在意,摆摆手安抚贺世贤起来。
“又不是说不让支援,如果有把握打赢,那自然可以出兵,除此以外,一律不行。”
“如果援军败了呢?”
贺世贤都有些生气了,这人这么轴。
“败了更不能救,只能等熊总督率军救援了。”
贺世贤听了当即愤懑无比,原本对杨涟的敬佩瞬间荡然无存,就想上前跟杨涟理论,但被尤世功一把拉住。
“贺总兵,杨钦差也是听了熊总督的嘱托,迫不得已。战事将起,我们就不要争吵了,一切等熊总督来了后定夺吧。”
贺世贤不听,一把手把尤世功的手解开,却听见杨涟冷漠的说道:
“这件事没得商量,沈阳兵事除这件外,其他一律听从贺世贤、尤世功两位总兵安排,我到时也会亲上城墙守城,城在人在,城破我便自刎以谢陛下。”
说着便不看贺世贤等人,甩袖而去,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觎。
杨涟这般坚持他们也没办法,因为这也是熊廷弼的意思,因此贺世贤只能无奈接受。
杨涟出了辽阳卫衙门,便往守备府去,刚回府上,就见医师正在给和顺看伤口呢。
见杨涟来了,和顺便欲起来拜见杨涟,杨涟摆摆手让他好好休息,随后开口询问医师。
“邹大夫,他的伤怎么样了?”
那个姓邹的医师,又打量了下他的伤口。
“启禀钦差,那日所幸和顺大人穿的盔甲厚,因此所受刀枪都只是划破皮肤,没有伤及内脏。只要静卧调理,稍加休养,便会痊愈。”
听到这话,杨涟呵呵笑了起来。
“只怕现在想静卧调理都不能了。”
和顺当即明白他什么意思了,强行起身,急切的询问道:
“老奴来了?”
杨涟摸着胡须点了点头,随即谢过邹大夫,示意仆人送上诊金。
“是的,今日烽火示警,探子来报老奴率五万大军,在浑河南岸立木扎营,估计明后日就要派人攻城。我也会上城墙守城,与沈阳共存亡。”
见大夫出了门,杨涟就把情况向和顺简单说了下,和顺听到老奴来了,当即就要起身披甲。
“我身上的伤不碍事,明日定护卫在大人左右。”
“哈哈哈,我也需要你,要么我们都走不了,要么你我都更上一层楼。你今日暂且休息,明后日便与我共同守城。”
说完就嘱咐人对和顺等人多加照顾,就回到书房开始写奏疏,这段时间他把每天的事情都用奏疏的形式记录了下来,只求事后能向皇帝一五一十的汇报情况,但如果沈阳守不住,这一切都无用了。
“老爷,锦衣卫的人来了。”
“嗯,让他进来吧。”
进来的是锦衣卫百户陆光国,杨涟将手中的笔墨停下,看着躬身行礼的陆光国。
“沈阳大族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昨日以来已经找到两家与李永芳有书信往来,现在已经全部查抄了,大人您放心,现在城中的辽东大族已经噤若寒蝉,都不敢轻举妄动,卑职也会随时带人盯着,一旦有异动,绝不手软。”
杨涟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让陆光国入座,让人上茶。
“这件事你办的很好,我定会向杨一善大人请功,但今日叫你来并非只是为了此事。”
这让陆光国心中好奇,这还能有啥事。
“有道是未胜先虑败,现在建奴来攻,我思量万一城破,我们还要早做准备。”
什么准备,钦差大人不会是想提前撤吧,陆光国心中狐疑起来,只能略有迟疑的问道。
“不知大人说的准备是什么?”
见陆光国有疑问,杨涟拿起茶杯,吹了吹热茶,看着他缓缓说道:
“如果城破,老夫自不会独活,但我思量除夕建虏偷袭,这几日建虏来犯,我们事先均不知情,只有个大概时间,反而建虏屡次利用奸细破城。
所以想着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果城破,我们也可安排细作在城中,即可向朝廷输送情报,也可战事上里应外合。”
陆光国这才恍然大悟,他其实知道杨一善已经向建虏派有奸细,但具体是谁,他并不清楚。只是这事不好给杨涟提起,于是只能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沈阳城自初一开始就没消停过,发完赏银后,所有人都有了干劲,开始收拾残骸,重新修筑栅栏,得亏人多,不然根本清理不过来。
只是没想到努尔哈赤来的这么快,等到晚上,今晚三天三夜的日夜加工干活,栅栏修到了五层。贺世贤见状觉得还不稳妥,又在城墙跟栅栏站台上,堆满了各种火器、滚石、火油等设施。看样子势必要与建虏死磕到底。
“这虎皮驿的援军几时到,信使派出去没有?”
正月初三夜晚,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营寨,贺世贤心中略焦虑,下午议事后就一直在城墙视察守备,没有一丝懈怠。
“下午派去了两拨,快马加鞭,想必现在已经到了。”
确实如此,现在沈阳来的信使已经到了虎皮驿,正当着众将的面,向陈策汇报情况,请求支援。
“陈总兵,小的来之前贺总兵三番五次叮嘱,说老奴亲率五万大军来攻,沈阳除夕又曾遇袭,城外栅栏多有损毁,所以守城艰难,还请大人速速发兵来援。”
这几天从沈阳过来前往辽阳的信使有五六拨了,陈策对沈阳的遇袭的事情有了解,但努尔哈赤率兵来此,他却第一次知道。
果然信使话一出,正厅内的各营将官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时武靖营参将朱万两立马站出来发言。
“总兵大人,老奴有五万人,我虎皮驿之兵总共才三万出头,如果贸然求援很容易被建虏围堵,到时建虏兵多,我军兵少,如何抵挡的过。”
“确实如此,依我看,还是等熊总督率军到了以后,跟随大军一起前往沈阳,或者等候奉集堡大军来了后一起进军也不迟。”
说话的这人是威宁营参将姜弼。
只是他们这么一说,那个信使当即就慌了,立马向陈策说道:
“不可,等辽阳筹措大军支援,至少要四五日,等那日怕为时已晚了。贺总兵说了杨钦差也在沈阳,说誓与沈阳共存亡。皇上对他可是极其信任,万一他有什么闪失,陛下怪罪下来就麻烦了。”
此话一出,陈策也犹豫起来,他可是知道的,这杨涟可是东林骨干,如果因为自己没救,导致城破被杀,那就等着文官参死自己吧。
一听到杨涟,不仅陈策犹豫了,周敦吉、秦邦屏等人也着急了。
那日在虎皮驿,杨涟跟众人把酒言欢,他们对杨钦差是极其有好感,自然不想杨涟出事。
再说他们本来就对朱万两、姜弼二人有意见,对他两的武靖营及威宁营更是嗤之以鼻,平日不做训练,整天偷鸡摸狗,胆小怕死,不敢作战,真的是白活了。
现在又听二人说不敢前去支援,当即忍不了,立马出言回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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