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饶是如此,朱由校对于宗藩条例的改革还没有结束。
在对宗室犯罪的处置、继承爵制度各砍一刀以后,朱由校接下来的一刀则是砍向宗室的福利特权。在他看来这才是目前宗藩制度对于大明的害处。
别看朝廷每年的宗室俸银是固定的,但许多宗室如果靠俸银生活早就饿死了。他们真正倚靠的是他们宗室身份享有的赐田佃租以及茶、盐等专营特权。
“第三,就是要统计我朝藩王所拥有的田赋、茶、盐、铁、矿等资产,重新登记造册。对于侵占、强占、掠夺民间田土、店铺者一一归还,之前特许的茶、盐等经营特权则酌情收回。另外再缩减藩王府人数、精简人员、太监等等,不能让任由其胡作非为。”
正如刚才所言,叶向高以及张维贤已经对皇帝的的话有些麻木了。
特别是张维贤,他现在是冷汗直流。暗道如果这个消息一出来,他肯定就要天下所有藩王群起而攻之,都会大骂他是个奸臣,如此蛊惑皇帝。想到这里,他只能硬着头皮道:
“陛下,宗室问题虽然由来已久,从我朝开国到现在积弊甚大,已经到了不改革不行的地步。但如此大幅度的修改宗藩条例,定会造成宗室不满。到时候他们闹起事情来,怕扰乱地方,臣怕有损陛下威严。”
见张维贤忍不住劝说,一旁的叶向高也是连连赞同。
他虽然也赞同宗藩改革,但听到皇帝这么一说,还是有些瞠目结舌,觉得皇帝这么改革的力度着实有些大了,哪怕是他也有些受不了。到时候正如张维贤说的那般,宗室们闹起事情来,那就麻烦了,于是也接话道:
“英国公所言甚是,陛下,宗藩改革一事徐徐图之,切不可操之过急,还请陛下三思啊。”
朱由校听着二人的劝说,笑着摇摇头。暗道这两人是会错他的意思,连忙安抚起来。
“两位爱卿不要担忧,这也是朕今日叫你来的原因,就是想要跟你们提前商量一下,定一下改革的大体内容与原则。
至于具体先推行哪一个,就是之后我等慢慢商量的事情了,反正朕的时间十分充裕,一年不行三年,三年不行五年,哪怕十年也可以,就不信把宗藩整顿不好。”
“如此老臣就放心了。”
二人见皇帝这么说,顿时长舒一口气。有了这句话,他们二人就放心了。
“如此三条,是朕对于宗藩改革的些许想法,其实最主要的一点还是要控制其数量,大明宗室数额在万历十年的时候还是三万余人,现在过去四十年,已经增长有六倍之多,如此下去,怎么不让朕担忧。
但朕也知道,如此改革的想法一旦一传出去,定会引起宗室反对,但朕愿意承担这个责任,不然大明乃至百姓都要受其拖累!”
回过神来的二人闻言甚是感动,他们作为外臣,跟宗室没有任何关系,都觉得推行此事的艰难。而宗室都是皇家血脉,算是皇帝的亲戚,皇帝居然不避亲疏,锐意改革,刀刃向内。想到这里,他们对皇帝更加钦佩。
与此同时,他们也在心中慢慢思考刚才皇帝改革内容的可行性。皇帝这么做说白了,就是要对宗室加强监管与查处,控制宗族人数。
而叶向高在控制宗室人数方面,其实有一些自己的一些想法。“陛下,正如您方才所言,宗藩改革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控制宗室数量。但现在宗室人数已达到十八万人,哪怕推行考封,哪怕彻查宗室违法之事,对于有关人员重则贬为庶人,也难以控制人口,因此臣建议堵不如疏。”
堵不如疏?
朱由校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趣,饶有兴趣的望向叶向高,想要听他如何解释。只见叶向高思虑片刻后,缓缓说道:
“陛下,正如刚才英国公所言,宗室中大部分都是底层,哪怕我大明有俸禄一百五十多万两,但能分给他们的也寥寥无几。因此据臣所知,宗族中藩王者人少,但豪奢,而底层宗室人多,但大多困苦。
但底层宗室碍于我朝宗室制度,不能出封地,不得从事商贾、工农等业,他们为了生计,不得不隐姓埋名,慵工隶卒,无所不为,匿名执役,甘心捶楚。有白首不能完家室,骨朽而尚未名者数不胜数。
因此臣建议陛下不仅要整顿宗室不法,更是要给底层宗室一条活路才行,如此才会显得陛下亲亲之道。”
“叶阁老所言甚是!”
看到叶向高这么说,一旁的张维贤也忍不住赞同起来。在他看来,许多宗室违法就是没有出路,有时候对于他们来说,有时候宗室的身份对他们来说更多的是枷锁,而不是荣耀。
因此如果要整顿宗室,必须要解决宗室出路的问题。
“那爱卿觉得应该给啥活路合适?”
听着叶向高的分析,朱由校也忍不住点点头。叶向高说的话有理,此事他也考虑过。
“陛下,臣认为可以从两个方面着手:一则允许底层宗室,即镇国中尉爵位以下,凡是主动脱离宗室谱牒者,按照其宗室封爵给与恩赏银。比如镇国中尉,恩赏银一百两、辅国中尉五十两、奉国中尉二十两。如此既可解决底层宗室生计问题,也可以通过买断的方式,减少宗室数量。
二则可以在现有的宗室体系以外,再设有闲散宗室这一类别。大明宗室子弟可以选择加入,而封考常年不过者,也会被录入闲散宗室类别。
只要被录入,其名字虽录入宗族谱牒,但没有封爵、没有禄银。但其可出封地,可考科举,可从事士农工商之业,如此也算是有一条活路。”
朱由校细细品味着叶向高的话,最后忍不住拍手称赞起来。
“好,好。叶爱卿,听了你的这么一番话,朕茅塞顿开,这么做不仅给底层宗室多个选择,还会给他们一条活路,真是好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