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青。
难怪宁修远会找到自己这边来。
姬无盐咬了咬后牙槽,这人太耿直就是这点子不好,藏不住事儿!
若是换了旁人,有点儿自己的私心的,知道些线索不都得藏着掖着,何况宁修远说到底,是帝师,查案并非他的专职,即便皇帝将差事交给了他,下面的人两面三刀藏些立功的私心也是正常。
偏这个宋元青……
“宋大人谬赞了,小女哪有宋大人说地那般厉害,不过是归程途中闲极无聊随口说了几句,于三爷您来说,却是班门弄斧了。”
“姬姑娘不必妄自菲薄,姑娘才华众人皆知,若非如此,宋大人如何会向宁某极力推荐……”
他客气,她继续谦虚,“哪里哪里……”
冷不丁地,又听宁修远问道,“姬姑娘同宋大人挺熟?”
心下微惊,连忙否认,“没有没有,不过是有过数面之缘,也不是什么好的缘分……哈哈。”
相较于姬无盐近乎于尴尬的谦虚,宁修远反倒从容淡定许多,缓缓地坐直了身子端了茶低头抿着,颔首,“嗯。话的确是这么说没错,宋大人那个身份,若非扯到一些麻烦事,也见不着他,以后还是少见为妙。”
这话听着有些怪,姬无盐心下虽摸不准宁修远的心思,可想着奉承总是没错的,当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心中却腹诽,事情都说完了,这位爷怎么还不走?
爷低着头慢悠悠地品茶,颇有些把这里当自家的闲适感,反倒姬无盐这个主人家,有些坐立难安的味道。
“白老夫人似乎对姑娘很合眼缘。”宁修远低着头拨着茶水水面,话题骤转,言语却温和地像是多年老友终得重逢般,“只是白家这些年处境也挺难的,表面看起来风光,可实际上……前有皇帝担心白家功高盖主,后有贵妃虎视眈眈,白家能稳住如今的局面,说是步步小心如履薄冰半点不为过。”
窗外已经八卦完自家主子正在专心听墙角的席玉嗑瓜子的动作滞了一滞……主子……当真不要脸。
不过,这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做出来了,是该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呢,还是这姬姑娘的魅力大呢……哎,白公子到底去哪里了呢,好想找人讨论讨论。
这话题与太子被刺一案似乎毫无干系……姬无盐一时间摸不准宁修远说这一长串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显然并非是唠家常,他们之间也没有家常可唠。
“三爷的意思是……”
杯盖盖上杯盏,宁修远端着那杯茶,容色正经中带着几分严肃,“宁某的意思是,白家行事艰难,白行却热心,他铁了心地要护着你,此举其实是有失考虑的。我与他年纪相仿、情同手足,加之白老夫人托付,往后姑娘的事情,尽管差人来找宁某就是,宁某没有白家那些顾虑。”
姬无盐彻底瞠目结舌。
窗外墙根下,猛烈的咳嗽声响起——席玉被瓜子仁卡了喉咙。
至于岑砚,还没从刚刚听说的八卦趣事里出来呢,他仍然沉浸在需要严加提防的“小贼”突然化身“护花使者”的震撼里……那余韵,冲击力真大。
屋子里,有些尴尬的沉默。
听的人尴尬,说的人……也有些尴尬。
宁修远这辈子没同人说过类似的话,说完总觉得浑身不大得劲儿,加之自己那个最近同市井长舌妇一般的手下在外头咳地快死去一样,宁修远愈发地咬着后牙槽想要将人抓到面前来揍一顿。
有个脑袋不知道从何处探了进来,小小的身子,圆圆的脸蛋,像个粉白团子。他扒着门框,嘻嘻一笑,“姑娘。”
唤完,才看清宁修远,“呀”地一声,脱口而出两个字,“猎人!”
姬无盐招招手,看着他噔噔噔跑进来,揽到了身边才问,“什么猎人?”说话间,顺便帮他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和领子。
“姑娘曾经说过,任何莫名其妙的、突如其来的善意,可能都是猎人提前挖好的陷阱之上的诱饵。那日同子秋姐姐在街上,这个人莫名其妙地、突如其来地要送我炒糖糕吃……”寂风指了指宁修远,从怀里掏出一把剥好的松子仁递到她手里,“姑娘,寂风剥的松子仁,吃。”
说完,完全不顾对方愈发不自然的脸色,格外耿直地告诉姬无盐,“当然,寂风已经不是三岁孩子了,所以寂风没要。”
仰着脸,一副很骄傲地等待表扬的样子。
姬无盐接过松子仁拍拍他的脑袋,低着头很是中肯地认可,“嗯。寂风做得很好。炒糖糕虽然好吃,但每天只能吃一点点,古厝说你的牙齿已经吃坏了,待陈爷爷过来,又要训你。”
小小的孩子脸色瞬间皱在了一起,“陈爷爷要来了?”
“嗯。”
寂风快哭了。
自打他来到姬家,整个庄子上下都宠着他,唯独陈爷爷,这个不许、那个不行,隔三差五还要给他检查身体,若是有什么问题,又得受罪。思及此,瞬间偃旗息鼓。
宁修远看着有趣,这孩子长得讨喜,表情也生动,“陈爷爷是谁?”
嘴角的笑意散了些,姬无盐拍拍寂风,“去找子秋姐姐玩吧,姑娘这边有些事要处理下。”
寂风点点头,又叮嘱姬无盐吃松子仁,才低着脑袋不大愉快地出去了,途径门口看到窗下凑在一起的脑袋,正要开口说话,就被岑砚一把拉了过去,凑一起了。
“陈爷爷是我认识的一个赤脚大夫,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姬无盐这才解释道,“会一点儿医术,听说我在这里干得还不错,便想着也来看看,有没有谋生的机会。”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很普通,很平凡。
也很自然。
可知道姬无盐真实身份的宁修远却不敢信这么“普通又平凡”的说法,被姬家差出来守在她身边的,想来也不是什么“会一点儿医术”那么简单。
不过,他仍是淡淡“哦”了一声,道,“若是有需要,姬姑娘开口便是。不必拘泥身份世俗上的问题。”
三爷:白家前有皇帝担心功高盖主,后有贵妃虎视眈眈
皇帝:嗯?朕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如此担忧?
三爷:我与白行情同手足。
白行:总觉得有些诚惶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