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抿了一口正欲搁下,就被陈家辉眼疾手快地拦了。陈家辉一手举着自己的茶杯,一手拦着陈老,带着几分醉意般劝着,“诶……陈崧前辈,你说你不愿意跟我一道回去,我便也不愿勉强你,毕竟这强扭的瓜它不甜。”
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解渴。陈家辉微微偏了头,于旁人看不到的角落里,缓缓地勾起了嘴角,像是深夜蛰伏在草丛之中的毒蛇……宁修远会出现在这里是他意料之外的,既如此,带走姬无盐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是以他寻了个借口,将那毒药下在茶水之中,待陈崧毒发,若能将一切推到风尘居的头上自是最好,若是不能……自己便说剩下的一半解药在陈家。
如此,但凡姬无盐想要陈崧活命,就不能将他怎么样,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崧被带去陈家解毒。
陈老浑然不觉,只含笑点头,“实在是……自在惯了。”
“我明白、我明白……”陈家辉摆摆手,手中茶水晃出一些,他也不在意,只继续扒着陈老的肩膀,“我明白的。我说这些也不是要劝你回去,就是觉得咱们像今日这样坐在一起喝茶的机会,往后怕是没了……所以,今日!今日咱们要喝个畅快!来,干了!”
说着,茶杯碰了碰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姬无盐在边上都惊呆了——这小子是将劝酒的那套,原封不动地用来劝茶了呀?若非还有后面的戏要唱,估计依着陈老的脾气,早就甩脸子走人了。老爷子喜欢茶,好茶道,就陈家辉这样拿着茶当酒灌的行径,搁在姬家的话怕是不出半日就要被老爷子毒药伺候了……
哦,如今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姬无盐支着下颌,看着浑然不知危险即将降临在自己头顶的陈家辉,笑地温柔又明媚。
宁修远摇摇头,小丫头这会儿看起来焉儿坏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像极了寂风……那小子的鬼灵精到底师承何人,看来是找到答案了。他悄悄捏了捏她的掌心,劝她收着些,别打草惊蛇了。
只是显然,那条蛇此刻浑然不觉,只以为自己是一个隐藏地很好的猎人。
猎人似乎发现这位陈家天才很吃煽情的那一套,便愈发地如此劝着茶水,而陈崧也的确是拗不过,连着喝了两三杯之后,猎人才渐渐地觉察出其中不对味的东西来……祖父说,这是剧毒。
什么样的剧毒掺在茶水中灌了两三杯了,连点不适的反应都没有?的确,陈家辉因着担心自己预先吃下的解药不够分量,是以他只下了半包的毒药,但即便如此……陈崧也该毒发了才是呀。他皱着眉头兀自疑惑着,蓦地腹中一阵抽疼,眼前一黑,身形都晃了晃。
不详的预感一瞬间直冲天灵盖,他摇摇头,眯着眼看向其他人。
今日的酒看起来格外醉人,陈家的那些人似乎都喝高了,陈家辉不过是劝了几杯茶的功夫,桌上饭菜已经少了大半。他们大着嗓门吆喝着,完全没有发现陈家辉这边的异样。
倒是姬无盐第一个发现了,她扫了眼摇着脑袋眯着眼的陈家辉,似是笑了笑,没当回事,甚至还打趣道,“看来陈少主平日里吃酒惯会装醉的。瞧……若不是我清楚你杯中的那是茶水,都要觉得你醉了呢。”
眩晕一阵阵席卷而来,眼前一阵阵地发黑,陈家辉瞬间明白过来自己这是着了姬无盐的道了,“你……”话刚出口,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道轻轻推了他一下,他一个没站稳,栽倒在地,晕了过去……摔倒的动静终于吸引了几个陈家人的注意,他们倏地一怔,然后指着倒地的陈家辉哈哈大笑,“孬!才喝多少,就倒了?”
有人稍微清醒些,端着酒杯眨眨眼,嘟囔,“他……他不是要喝茶吗?怎么醉成这样的?”
“茶?”对方嗤笑,“你小子是第一天认识他呢?你何时见过他喝茶了……啧。”
“也是……”那人一边笑着一边朝着陈家辉走过去,鞋尖轻轻踢了踢陈家辉的小腿,“阿辉?醒醒阿辉……”
陈家辉没反应,像死了一般躺着,脸色也是不正常的苍白。那人满脸狐疑,蹲下身子拍拍他的脸,指尖触及对方脸颊,蓦地浑身一颤,为数不多的几分酒意散了大半,惊呼出声,“不对!快点过来看看,阿辉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快来快来!”
一瞬间人仰马翻。
陈家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抬到一旁的软榻上,号脉的号脉,检查旧伤的检查旧伤,只是忙活了半天,仍然没有一个定论。正手足无措之际,有人突然想到,“莫不是……中毒?!”
之前是没人往那方面想,毕竟,吃的是同一桌菜,喝的是同一壶酒,怎么偏偏就他一个人中毒?这会儿酒劲被吓得散了不少,人清醒了,自然也发现陈家辉倒下去的时候还握在手中的茶杯,以及泼在地上的茶水——他真的没有喝酒……
至于这茶……
“茶是陈少主自己下去点的,不若唤送茶的小二上来问问。”自始至终只抱着胳膊冷眼瞧着众人手忙脚乱的姬无盐这才开口说道,“若是茶中有毒,要么是小二下的,要么……是陈少主自己下的。不管是谁下的,仓促之间身上总会留下些痕迹才是,找人搜上一搜真相就能大白。”
“怎么可能!他自己给自己下毒作甚?”陈家人几乎是下意识就反对道,想了想,又斟酌着问道,“这茶……便只有他一人喝了?”
话音落,陈老端着茶杯递了递,“还有我。”
“那你怎地没事?”陈家人眸色倏地一凛,“这茶就你们两个喝了,你没事,陈家辉却中了毒,这事情已经便很明显了,这毒就是你下的!陈崧,我还以为你变好了,感情这些年你仍然对陈家怀恨在心,借着践行的机会对陈家少主下毒手!陈崧,你当真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