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门的妹夫……姬无盐瞥他一眼,看着他摸着鼻子看天看地的样子就知道“办事是真的,但办什么事情不能说”,于是便也不问了。了解自家兄长如姬无盐,便知道“这差事”对上官楚来说,是一件收益颇丰的生意。
姬无盐转首看向跪在雪地里仍然扬着脖子抬着下颌一脸倨傲的姑娘,倏地挑了挑眉梢——小姑娘方才还不是这般的,此刻这副气焰是冲着自己来的?
当即了然,“说什么雪大难行,就是为了今夜留在这里?”
“是。”对方坦坦荡荡地跪在那里,***在外的肌肤冻得青紫,脸上表情却是一改往日木讷羞怯,纤长脖颈刚刚仰着,用力抿着的嘴角是骄傲不羁的弧度。她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左右我都是犯了事的,往后也是不好找新东家的。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的,若是事成,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我,若是不成,也不过就是贱命一条,不值什么钱。”
她说得大义凛然。
姬无盐却笑着摇头,“你虽犯了事,我们却不曾大肆宣扬,你老老实实拿了银钱走人,并不会影响你找什么新东家。届时我们回了江南,更不会有人知晓你在这里做了些什么。这个理由……便是编着,也得用心考虑地周全些才是。”
对方一噎,却仍然坚持,“我没说谎,我说得就是实话。何况,我就是肖想上官公子怎么了?他未婚、我未嫁,纵有些男欢女爱的情感也是你情我愿,就算他已有妻妾,多我一个又怎么了?二位姑娘管得未免太宽泛了些?”
自始至终,她都自称“我”,再不以“奴婢”自居。
话音落,沈洛歆和姬无盐几乎是同步回头,看向上官楚。前者虎着一张脸蕴着火气,后者倒是噙着笑意,只是笑容未达眼底,说话也是阴阳怪气,“哦?当真你情我愿?”
上官楚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讪讪笑着否定,“不曾。一面之缘,连名字都不曾问起,这‘情愿"二字无从说起。”
姬无盐又问,“当真多她一个也无妨?”
“多张嘴吃饭,又要多花银子……不划算。”
很“上官楚式”的回答,一本正经地说着玩笑话,不大认真地说着正经话。沈洛歆倏地笑了笑,虎着的脸也不经意间软了几分表情。
姬无盐瞧着,暗暗摇头,小妮子着实藏不住心事,也着实好哄,今日这事……兴许还真是个不错的契机。她背手上前半步,站在台阶之内居高临下地看着院子里头顶已经落了一层积雪未化的丫鬟看了好一会儿,看着她明明瑟瑟发抖却一脸倨傲、明明眼神都不敢看着自己却又强撑理直气壮的样子,冲着一旁下人招招手,“去,找件你家公子的大氅,给她送过去。”
上官公子拧了拧眉,言简意赅,“脏。”
白雪身形明显晃了晃。
果然,来自心上人的嫌弃,才是最致命的。
姬无盐便又叮嘱那小厮,“找件旧的,左右你家公子衣裳多……权当突发好心接济路边乞丐了。”小厮其实也不大情愿,到底是下去了。
脚尖碾了碾地面,她低头看着台阶之上那道有些模糊的分界线,界限之内,只有几个湿漉漉的脚印,是自己带来的。界限之外,是略显凌乱的积雪。她走到那道分界线之前,才看着白雪倏地笑了笑,笑意讽刺,“管得太宽泛?做妹妹的插手兄长的私人情感、婚姻大事是没有道理的,妹妹总要嫁出去的,说到底就是个外人,往后同兄长最亲近的还得是枕边人……你是不是想同我说这个?”
对方反问,“难道不是吗?女子出嫁从夫,改夫姓,往后这家如何由得你做主?”
姬无盐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又淡淡“嗯”了声,笑道,“也许吧……也许在别人家的确是这样没错……”
言语至此,她又突然话风一变,扯着嘴角言语微冷,“不过,在我家……本姑娘做得了这个主。今日,我就将这话给你搁在此处,兄长看上谁,的确是兄长的事情,作为妹妹,我自是祝福。但唯独你……不管兄长心意如何,不管是为妻、为妾、甚至是为外室,都……绝、无、可、能!”
字字句句,温和又不容反驳。
小姑娘倏地抬头直直看来,“凭什么?!你又不是他娘,你凭什么反对?!”一双不甘心的眸子隔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仍清晰到仍能看到刻骨恨意,像是随时可能跳起爆杀姬无盐的样子。
也许是为了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的丫鬟,李裕齐虽用了她,却真的没有教她任何杀人术、也没有教任何防人术。所以,她到底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跳不起来,也杀不了在场任何人。
无能者的愤怒就是这样轻描淡写。
姬无盐玩味打量对方,“凭什么?凭我是姬家的少主,凭你心心念念的上官公子又名姬楚瑜。凭我是他的少主、是他未来的家主……如此说,白雪姑娘可还觉得我无权置喙兄长婚姻大事?”
白雪一愣,少主……女子为少主?女子为家主?怎么可能?
她呆呆看着姬无盐,就见姬无盐一脸得意转首看向上官楚,问他,“兄长,我可能做主兄长婚事?”
笑着的小姑娘,漂亮可人像一朵开得正好的花儿,只是眼底戏谑危险的光,大有“你敢摇头我今日就打断你腿”的意思在……上官楚无奈暗探,脸上却是笑容可掬,微微作揖,老老实实配合着,“全凭少主定夺。”
这兄妹俩一唱一和的。
姬姑娘这才满意转身,期间还朝着沈洛歆得意地挑了挑眉梢邀功般得意,又朝着目瞪口呆的白雪耸耸肩,“可听见了?可听清楚了?所以本姑娘再说一遍,就算今日这腌臜事被你侥幸成了……你,也休想借此机会踏进我家的大门。本姑娘……嫌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