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统统给小爷我砸咯!”男子吆喝声粗声粗气,带着几分含糊不清的醉意,“什么玩意儿!还是郡王呢,要不要脸,诓骗咱们小老百姓的血汗钱!”
“砸!统统砸了!把尊贵的郡王殿下赶出咱们西市大街!”
“赶出去!赶出去!咱们这西市大街不需要尊贵的皇族!”
闹事者在咆哮,桌椅杯碟被砸坏,围观群众事不关己的唏嘘,掌柜小二的阻拦显得那么力不从心,纵然有李裕齐三人的加入,可此刻在闹事者们刻意的煽动下,所有人都对皇室有明显的敌意,李裕齐便也不敢轻易表明身份,就只是和掌柜小二们一起无力拉架。
就在这个时候,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纷至沓来,伴随着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怎么回事?!让开让开!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让开!”
浩浩荡荡走到跟前,看到姬无盐,对方微微一愣,半晌才打招呼,“姬姑娘。”说着,目光落在明显是和姬无盐一起的男子身上,微微一愣,好漂亮的一张脸,还有几分……似曾相识。
大理寺卿尤大人,尤封,来得真快。
“尤大人。”姬无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意有所指,“当真是好巧。这几日倒是时常遇见尤大人,这大理寺如今也管这巡街治安问题了?”
这话问得很是直白,尤封性子终究耿直,一时间到底有些不大适应这种直白打脸的说话方式,讪讪笑了笑,一边语焉不详地应着,一边指挥着手下疏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百姓,拉开争地面红耳赤理智全失的酒鬼们。
“看来,这位尤大人当真是和东宫齐了心了。”说完,姬无盐倏地一愣,微微拢着眉头看着很快被控制下来的场面,看着疏散了一部分的人群,看着被反手扣着的小混混们,眉头愈发拧巴了起来,她伸手拽拽上官楚,低声喃喃,“我怎么觉得那么不对劲呢……”
闹事的人很快被带了下去,围观的百姓疏散了一些,露出一片狼藉的打架现场,门口、屋内,没有一张椅子、一张桌子是完整的,小二、掌柜在拉架中被扯破了衣裳,发髻松松散散挂在脑袋上,脸上还有被波及的血痕,他们蹲在墙角里气喘吁吁……
的确很不对劲。东宫自导自演找了街头小混混想要毁掉李晏先的酒肆,动静自然越大越好,砸得自然越彻底越好,若非如此姬无盐也不会让庆山去请宋元青。只是,尤封这个时候冒出来作甚?除非……打砸只是前奏,重头戏还在后头。
站在姬无盐的地方,并不能看到洞里到底是什么,但看着宋元青的反应就知道绝对不可能只是酒窖那么简单……这才是李裕齐煞费心机唱这一出戏的最终目的。她正欲一步跨出,就见白着一张脸出来的宋元青冲着姬无盐摇了摇头。
“可就算如此,这酒肆下面怎么会有洞?”
有小二好奇,上前看了看,一下子跌坐在地,然后瑟瑟发抖地跪下了。
“好像地面破了洞……有人掉下去了……可能是方才打架的时候破坏了地面的砖石吧。”
宋元青一头雾水,走近几步探头一看,一下子脸色煞白,三魂七魄尽数散去,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宋元青不知道情况,朝着姬无盐微微点了点头之后,就过去同尤封、李裕齐打了招呼。李裕齐背着手,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面无表情微微颔首,才道,“看来,还得麻烦宋大人跑一趟了,去请我那个弟弟过来一趟解释一下这下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天呐!怎么回事?!”
李晏先来得很快,一道过来的还有宁修远。
脚步声起,纷至沓来,姬无盐偏头看去,宋元青带着人快速地朝着这边过来。
……
显然,宁修远已经从宋元青口中听到了事情的原委,来了之后进去看了看就出来了,径自走到姬无盐面前,表情严肃地问她,“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姬无盐脸色倏地一松,下意识朝着宋元青迈出一步,就听“咔嚓”声起,那声音并不如何尖锐,在略显嘈杂的环境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可落在姬无盐耳朵里的时候仍然让她惊了一惊,她暗道一声不好,然后才有惊呼声起,“啊!”
跨出去的那只脚,倏地收了回来。她回头看了眼上官楚,两人沉默着走到一旁的树底下,等着。
老百姓们议论纷纷,酒肆之内却一瞬间安静到落针可闻,那安静之中还带着几分压抑到令人呼吸都不敢的严肃。尤封冷着脸摆了摆手,大理寺的差役们一言不发地走出来,冷着一张脸将还驻留在原地伸着脑袋想要看个究竟的老百姓又赶出去数十步。
上官楚沉默着点了点头。
“酒窖?”
姬无盐指指斜对面的茶楼,言简意赅地,“在上头吃茶,正巧遇见,就下来看看……下面是什么?”
“不可能!”尖锐的吼叫声起,李晏先抱着脑袋站在那洞口,像是疯魔般地否认,“不可能!此处就是个酒窖,里面只放了酒,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本王不知道,也没见过!李裕齐……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放下去的,然后想要栽赃陷害于本王!李裕齐!一定是你!”
他像一只彻底被恼怒的兽意图冲向李裕齐,偏偏被大理寺的差役们拦着,便只能不停地抓着自己的脑袋,看起来像是一只被困住的狮子,一遍一遍地冲着被尤封护在身后的李裕齐叫嚣着,“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你想要我死!”
李裕齐抱着胳膊站在尤封身后冷眼看着,言语微凉,“三弟……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旁的错处为兄还能为你分担些父皇的责罚,偏偏如此大罪……”
尖锐的嘶吼里,宁修远压着声音,低低说了两个字。有那么一瞬间,姬无盐突然觉得,今日这明晃晃的太阳当真是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