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收到了北美总部的电话,早餐时间,总裁先生正在电视机前,恰好观看了刚刚布朗爵士发表的演讲。他向《小王子》项目今年所取得的业绩表示祝贺。但关于我提交的【写作与艺术大师奖】的候选人选,他希望我能够再斟酌一下。”
台上演讲在市场上引发多米诺骨牌崩塌,向她们压过来的速度比想象的还要快。
很多与事件息息相关的大人物。
本来就一直在关注着欧洲美术年会现场所发生的一切。
在顾为经觉得自己获奖无望的同时。
Scholastic集团奥斯本副总裁的短信就已经发到了安娜的手机上,证实了这一糟糕的消息。
“只要我在对整个欧洲区的事务有决定权,就会尽力让侦探猫的合同不受到影响,我向你保证这一点。”
“但我觉得最好低调点了,不要在这种时候再给自己吸引压力,也给出版社吸引压力。总裁那里还在等我回复。安娜,因为向你承诺过,所以如果你真的一定要坚持的话,我这边会再试试。”
“但如果提名了也一定不会收获任何结果,那么何必再进行无谓的尝试呢?至少我们换个时间点,过几年,等这个争议性的话题过去了,再看看风向?”
奥斯本说的很委婉,但意思表达的很明确。
他认为,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实在不适合再尝试,冒天下之大不为的把一个宝贵的获奖提名给到侦探猫的身上。
此时这种舆论导向下。
出版社也不可能会给侦探猫颁奖。
这不仅和布朗爵士的影响力有关,也和Scholastic集团的性质有关,从它们包含与School这个单词一样的前缀,就能看出来。
即使论市值,他们是世界排名前十的出版社,还做出了《哈利波特》这种过去三十年出版业的上帝级别的爆款书。
但……
人家其实是一家青少年导向的教育企业。
它官方注册的名称是“学乐教育集团”。
它们每年能收到来自欧美政府的大量采购订单,盈利的拳头产品是各类教材课本。
甚至进入亚洲很多国家的时候,都是直接以促进青少年文学、艺术多方面全面发展的外语教培机构的面目出现的。
【Scholastic写作与艺术——青少年奖】,更是整个北美最具有含金量的青少年艺术竞赛奖项,能得这个奖的学生,几乎就等于拿到了常青藤名校的录取通知书和全额奖学金,
地位和奥赛金牌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它非常受到民间关注,每年颁奖的电视直播的收视率是很高的。
反而更严肃,更高端的【大师奖】,在集团眼中倒像是为了提高奖项的格调,附带的产物。
因此,他们的高层极其重视社会舆论的反应。
出版集团肯定是不愿意,当着万千家长的面,把寄托着Scholastic集团声誉的奖项,颁发给一个被戴着“庸俗的骗子”的帽子的插画家的。
这岂不是显得他们也很没眼光么!
家长恰恰是他们最大的客户群体。
“要快点让侦探猫姐姐的影响力真正的上去啊,要快点强大起来啊。”
安娜望着奥斯本发来的短信,在心中轻轻的叹息。
对方没有说出那句很难听的事实——
归根结底,
她们并不重要。
伱没有真正的在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上层艺术圈站稳脚跟,你的名字无法带来足够大的利益。
自然就会受人欺凌。
艺术世界远观很超脱,飘飘欲仙。
走进去,就会发现每个人都在功名利禄的红尘里拼命的打滚,很现实,也很残酷的。
有的是普通人觉得达米安·赫斯特或者安迪·沃荷,也不过只是一位三流的艺术投机者而已。
可要是今天布朗爵士演讲里,当靶子打的是赫斯特。
看看高古轩还和你笑呵呵的讲段子不。
他绝对恨不得能像被踩尾巴的老猫一样,扑上台,狂怒中一口咬在这老混蛋的鼻子上。
同理。
要是布朗爵士在台上没事找茬,都二十一世纪了,Jk罗琳还在那里搞个种族论的模版当大魔王,不敢去讽刺更加辛辣残酷的现代社会问题。
就算今年Scholastic集团掌门人老的快要退休了,人家也会毫不客气把鼻屎弹在电视机屏幕上,再竖个中指。
管你什么狗屁布朗爵士,狗屁的啥教皇呢。
你小子想动姆们IP价值百亿美元量级的摇钱树,老子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就要把你肠子里的屎都踩出来。
事实上,以哈利波特的粉丝体量。
大概率人家根本就懒得搭理你布朗爵士在台上说些什么,只会让他表现的像是个小丑。
但是侦探猫。
对场内所有的艺术大师们来说,都一点也不重要,无足轻重的小画家。
对出版社来说,也只是个表现不错的插画师。
百万册的销量千万美元级的账单流水,很亮眼的成绩,也仅此而已了。
没有侦探猫,还有简·阿诺。
若是画刀画是童话领域的新风口的话,就请博格斯教授来画好了,对他们来说,能替代她的人选不说千千万,但也绝对能找的到。
绝对算不上他们的利益基本盘。
当她的存在反过来会影响到他们的核心客户群体的时候。
立刻,就会被当成垃圾一样,丢进垃圾桶。
布朗爵士就是要用高射炮打蚊子,用最酷烈的手段捏最软的柿子,把侦探猫彻底钉死在火刑架上。
既立了威,又不会影响盟友们的核心利益,激起反弹。
唯有她在安娜的心中,她是那个永远无法被替代的猫女士,是那颗在万千星空中,长着属于她的玫瑰的星星。
心灵上,她说要抱抱她。
所以,现实里,安娜拼尽一切,也想把她揽入自己羽翼之下,即使伊莲娜家族曾经在艺术领域,遮天盖地的白色天使翅膀,在影响力分崩离析的今天,看上去像是只等待下锅的老母鸡。
可就算她真是只老母鸡。
安娜相信,自己也是那只被触摸到珍视的宝贝,而充满愤怒的老母鸡。
她要一定要扑腾起来,咯咯咯的给台上那只朝着猫姐姐伸爪子的鹰隼一样的男人,来一口狠的。
无论代价会是什么。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奥斯本叔叔,我只想请求等待我的演讲结束,再做决定。布朗爵士公布了他的缪斯计划,我也有我的消息将要公布。”
“你要做什么???安娜。别冲动。”
奥斯本发来消息。
看上去对方很惊愕。
现在布朗理事长的大势已成,对方那是货真价实所组成的利益联盟,可不是高中辩论队那种,能够靠着口才结辩时花言巧语一番,就能扳回劣势的场合。
“算了,无论什么,我也都无能为力了。我也都不想知道。”
奥斯本紧接着消息里就改了主意。
“安娜,你是我认识的人中长得最像女神天使的一个,你一直也都是个有自己想法的孩子。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祝你好运。”
“但愿你也真的拥有天使一般的魔力吧。”
“伊莲娜这个姓氏总是能带来无穷无尽的魔力,对吧?”
台上布朗爵士已经开始简要的介绍着,将接替他继续代表《油画》的创始家族发言的年轻女人的身份。
本次年会压轴登场的嘉宾。
要纯以发言次序论重要性的话,她的社会地位,甚至还要高于布朗爵士。
当然,这肯定是祖先余荫的功劳。
布朗爵士坚信,这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被“伊莲娜”这个名字压在头顶的时刻了。
从今往后。
他就是艺术领域的天下第一。
“伊莲娜小姐,高中毕业奥地利私校双子星明珠之一的特雷西娅女子中学。和我们艺术和体育部很多高级领导人都是校友,她曾在18年被总统授予过【奥地利科学与艺术十字勋章】,音乐家卡尔·车尔尼和指挥家冯·卡拉杨的同款荣誉。因此,她十七岁的时候,就免试进入了太祖父担任过校董会主席的维也纳艺术学院。”
布朗爵士笑笑。
“魔力,除了展现事业成就上,还展现在她的个人生活上。”
“她出生时拥有社会上最为不幸的命运之一。纽约长老会医院的迈克尔教授断言,她的右腿永远无法正常的发力,将必须终身停留在轮椅之上。”
“但安娜她却从未有一刻,选择过向着命运屈服。她的家人为她从美国体育康复团队,她是我人生中所见过的最自律的人之一,十年如一日的媒体控制形体,训练……她甚至曾出现在维也纳职业击剑校队去法国的女子花剑交流访问名单上。有报纸把她称为,我们这个时代的海伦·凯勒……”
布朗爵士曾说。
他要在台上的演讲中,将彻底摧毁安娜的公众形象。
他也是这样做的。
奥勒在伊莲娜庄园中,给表姐看的那份阴险的演讲词,并非是空穴来风。
很多时候。
真正让一个人在社会舆论场上的风评,遭受毁灭性质的打击,不需要很刻意明显的说她们的坏话,只需要很刻意明显的说她们的好话就行了。
再加上布朗爵士自从登台开始,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特意话语引导。
这些赞美的话语。
每一项都显得很假。
就自然会在人们耳中产生“仇富”心理,且变得很刺耳。
“伊莲娜这个姓氏所带来的魔力,呵呵,我就笑了,这明显是钞能力吧。”
“这不就是传统走捷径,给履历镀金上名牌大学的那一套么。吹的不脸红么。”
“现代社会的海伦·凯勒,哪有这么夸张的啊,这是花多少钱请人写的软文啊,她怎么不说自己是宇宙第一超天才呢。”
之前评论区还在围绕着伊莲娜小姐阵吵,还是有些颜粉会跳出对喷的。
现在。
TIKTOK上的舆论,已经变成了彻底一边倒的态势了。
“在宫殿一样的家里坐轮椅上,就是社会上最不幸的命运了?那些睡大街的怎么算。我愿意现在就砍断一条腿,和她换,她换么?”
“我也愿意。”
“我愿意砍两条腿。”
“我愿意砍三条!”
“eeeeh……楼上的兄弟,还是你对自己比较狠,你赢了。”
“不开玩笑,这女人能拿那个什么唠子的勋章,其实我真的能接受,是富豪大亨嘛,总有些手段能用。免试上大学也没什么,家里有学校的校董,这种事情也很常见。每所常青藤都有超过1/5的学生,是走特殊照顾招来的。社会永远都会有不公平的情况出现,她出生就在罗马,我都忍了。但是……击剑是什么鬼啊!她不是瘸子么。镀金也不能啥都镀啊,这也太假了吧。”
“这到底侵占了多少社会资源啊!”
“精英富人就是这样的,贪婪无度的攫取社会资源为自己享用,一个名字就可以顶替掉他人所付出的无数汗水。”
“布朗爵士自己念的都不觉得离谱么。这也太抽象了。”
“谁知道,是不是伊莲娜家族自己写好的,让人家理事长照着念。”
顾为经望着直播间里一边倒的谴责评论。
“听上去,这位伊莲娜小姐的履历有点刺耳。”他给树懒先生发消息。
“听上去?难道不是真的很刺耳么?难道您觉得,布朗念的履历是假的?他怎么会在这样的场合,犯一些显而易见的错误呢。”
安娜回复这条消息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对自己分外残忍的清醒。
她喜欢来自对方的安慰。
但是单纯基于利益趋同而发出的安慰是没有意义的。
和网络上那些对布朗爵士的欢呼和赞美并无高下之分。
她不觉得侦探猫能了解她如同迷宫一样复杂的生活,也不希望对方基于错误判断,而留下关于自己的错误印象。
即使她们现实世界里的生活,像是两条平行线一样。
不会相交。
“不,我单纯只是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批评未必是真实的批评,赞美也未必是真的赞美。”
顾为经想起自己在三天前的校园里,采访中,他被特意刻画成了坐着价值超过十万美元的豪车,在校园里为非作歹、弄虚作假的特权阶级形象。
“我听得都觉得刺耳,所以不觉得,他会把自己的敌人,发自真心的赞美成一个圣人。”
“冷静的猜一猜。我想,这位布朗爵士的说法,应该全都是真的。只是他很有选择性的只说了真话的一小半。”
好搭啊!
安娜终于笑了。
她真的觉得自己和侦探猫姐姐有一种莫名其妙、不知来由的默契。
她们总能在完全没有料到的地方,心有灵犀。
明明对方一点都不了解“伊莲娜小姐”的生活,可就是能穿过层层迷宫,带着一种近乎于天真和莽撞的直觉,一箭穿心。
一点也不差。
布朗爵士说的话,每一项几乎都全是真的,只是说的很有技巧。
安娜确实获得过【奥地利科学与艺术十字勋章】这种超高等级的荣誉,但那是2018年时,因为伊莲娜慈善基金会在文化交流方面长期以来的突出贡献。
颁发给基金会主席的。
她也确实免试就读的大学。
但她的成绩同样几乎都是最顶尖的。
当然。
安娜并不觉得这是多么令她感到骄傲的事情。
以她的家境。
她确实拥有了很多同龄人没有的教育资源,这是事实,不是谁都能从小被家庭教师环绕着长大。
但除非是那些彻底选择当个纨绔子弟,花花公子不求上进的人。
类似安娜这种家庭出身的人,他们受到长辈的要求也很高,竞争也很激烈。
别说安娜。
就算奥勒,看上去浪荡轻浮,学生时代,谈了一个连的女朋友。
但人家会六门语言,(德国高考)Abitur成绩,也是全德的前0.5%。
他不需要靠着这个才能去上牛津、剑桥。
却需要靠着这个,向银行家父亲证明,自己才是一众兄弟姐妹里,最聪明,最优越,最努力,无论什么能力,都是最拔尖的那个继承人。
然而在这种场合,布朗爵士明白了就是欺负你没有办法申辩。
难道安娜等会要冲上台去,指责理事长吹捧自己,吹捧的不够卖力全面,并在这个大师云集的场合,展示她的高中成绩单么。
那才会像是一个长不大,没脑子的白痴。
安娜把手机捧在心口。
就算全天下所有人都在指责她,即便她委屈的有口难辩。
可只要猫姐姐理解她,安娜就觉得不委屈。
屏幕两边的人都在用社交软件打字。
摄影机的镜头几次已经移到了安娜的身上,于是在所有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眼里。
台上布朗爵士所不断天花乱坠称赞的“无比优秀”的千金小姐。
此时此刻……
居然一直在玩手机!
本来就已经对她印象很糟糕的观众们,就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彻底炸锅了。
“Fuck,我为什么要听这种人演讲啊!她连对待布朗爵士这般的温厚长辈,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她有什么资格,在这种严肃的场合,让世界聆听她的声音!”
“好讨厌啊。”
“多少人一辈子都无缘触碰的艺术圣殿的现场,她就这么漫不经心的刷手机。”
“我好像看到了女版的贾斯汀·比伯,他们两个一样没礼貌。”
……
“下面,让我们把舞台交给安娜·伊莲娜。”
布朗爵士最后鞠躬,然后起身。
他沐浴在掌声中,比其他所有嘉宾所停留的时间都更久。
他目光扫视着整座会场,最后微微眯起眼,将视线投向塑钢玻璃穹顶外遥远的天空。
享受着这一切,享受着每一分,每一秒钟。
只要他不走下舞台,掌声就不会停止。
仿佛是会响到时间的尽头。
它是布朗王朝加冕的交响乐前奏曲,也是伊莲娜家族落幕的丧钟。
布朗爵士的一辈子,就是为了这无比让他感受到愉悦的此刻而生的。
“那是什么?”
“哇!”
“怎么可能,是有机械外骨骼么?”
布朗爵士忽然在掌声的海潮中,听到了一两丝不和谐的议论声。
宛如交响乐的指挥忽然指挥错了调子。
然后。
议论声遍布整个会场。
连绵的掌声变得稀稀疏疏,片刻之后,竟然全部停了下来。
布朗爵士恼火的扭过头,然后,他望见了让他错愕一生的场景。
他看到那个正在向主席台走来的人……
是,安娜。
她走的很慢很慢,仿佛是只摇摇晃晃的上着发条的人偶,或着蝴蝶努力伸展残破卷曲的翅膀,想要飞行。
远没有他登台时的龙行虎步,气势沉稳。
但这都不是关键。
关键。
Fuck,她竟然站了起来!她竟然真的向着主席台走去。
“伊莲娜小姐,加油,你一定能做到的,不是在家中练过好几次了么,不到三十米的距离,你一定能行的。”
安娜在心中念道。
她感受着右腿膝盖以下,那种因为神经传导问题,而像是在踩一只只装着弹簧,麻麻痒痒虚不受力的踩高跷的感觉。
尽可能平稳的向着舞台上走去。
她的右腿神经生下来就有问题,医生说,两种选择,要不然选择截肢。
冷知识。
很多腿部受伤的残疾人,如果截肢的话,换上假腿其实是能跑能跳的,比如著名的奥运会上的那位“刀锋战士”。
但是如果要是选择保留肢体外观完整性的话,那就只能终身使用轮椅了。
她选择了后者。
安娜日复一日的接受着康复训练和形体牵引。
她的右腿即使通常无法活动,但并没有常见的肌肉萎缩退化的现象。
因此,理论上,她是存在能完全靠自己,走到主席台那里的可能性的。
这肯定并不容易。
正常人腿部完全做麻了,或者抽筋,感觉腿部完全不是自己的情况下行动的感受,就和安娜现在的感受有些相似。
“猫女士,看我怎么走上台去,将你的名字送上云端。”
安娜咬了咬嘴唇,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全场开始都不说话了。
大家都静静的看着那个年轻女孩,艰难且执着的向着舞台走去。
这些参会的艺术家,媒体区的记者,甚至包括台上有点不知所措的布朗爵士,心中都忽然间,觉得这一幕有点震撼。
也有点没来由的感动。
《经济学观察家》将于几分钟后,发表的那篇影响了整个艺术时代的新闻报道中,将这一幕称为“华美的天鹅蜕变”。
而直到很多年以后。
顾为经和伊莲娜小姐一起在庄园里吃早餐的时候。
他才说了一个秘密。
顾为经提到他曾经无数次的回忆过,当时年少在家里看直播,看到这个世纪镜头时的心情。
他认为“天鹅的蜕变”这个形容并不对。
这不是那种一个丑小鸭在某个机缘巧合下,展现出了让人瞩目的美丽,从而蜕变成为白天鹅的故事。
“你从来都很美,在我的心中,从在海伯利安先生的视频里,第一次见到的那时,到现在,以及未来,你都是一只完美的白天鹅。”
顾为经这么对笑吟吟望着他的安娜说道。
只是。
过与精致的东西会让人觉得不够真实,不够亲近。
像是摆在祭台上的雕塑,珠宝匠人手中的红宝石,某种价值千金的人偶,或者博物馆里轻薄的瓷器。
漂亮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像一柄锋利的刀锋一样割开别人,让人不敢靠近。
直到那一天。
当摄影镜头里出现安娜摇摇晃晃的向着台上走去,嘴唇微咬,额头也出了一层浅汗一般的模样的时候。
红宝石折射出了日光,人偶被注入了灵魂,完美瓷器染上了茶水的润泽。
她。
突然就活过来了。
“哇!树懒先生你看,快看,那位伊莲娜小姐不是不能走路嘛!她竟然站起来了耶!好神奇呢!”
此时此刻的顾为经还远远没有那么深刻的感悟。
也远远没有后日的嘴那样甜。
他现在正在那里震惊的狂敲着键盘,好似看到UFO飞碟一样,向经纪人分享着他的大发现。
奇怪的是。
树懒先生这次,并没有向之前那样快速的回复着自己的消息。
但是整个视频的评论区,则同样和年会的现场一样,变的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很多人都感受到了,伊莲娜小姐身上所传达出的那种厚重的力量。
或者说是信念。
布朗爵士大费口舌的给数十万观众们,传达出了一个虚飘飘、假惺惺悬浮于云端装腔作势的安娜的侧影。
她只用了一段30米的短暂路程。
就成功戳破了这个幻影,落回了人间。
多数观众依然心中对安娜的观感不算太好,但是渐渐的,评论区的谩骂声少了很多。
乃至开始有些人,在评论里给安娜加油。
这个社会越来越变的戾气深重,因为不同的观念,不同的生活态度,而变得互相仇视,互相谩骂。
但在充满力量感的场景,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时候。
无论种族,无论地域,无论文化的差异。
大多数人们依然还是善良的。
这30米的路程走的并不轻松,好几次安娜都觉得自己快要摔倒了。
然而。
可能今天是她的幸运日。
可能猫姐姐的无形影子真的和她同在,在她身后抱着她。
所以。
她终究一步步走到了主席台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