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火势的熄灭,守林人咏唱的声音也在此刻戛然而止,而林中的风也都随着咏唱的结束回归了平常的湿热感觉。
鹰戈睁开了了双目,右手轻轻抬起向后一摆,那四个将手搭在他肩上的四个守林人便重新回归到了队伍中,只是站到了稍微靠前一些的位置。
他低着头,看了眼自己胸前被狐桃儿妖火打出来的血窟窿暗暗皱了下眉,却没有做出任何的行为去医治那伤口,而是若无其事地抬起了头。
鹰戈目光在史斗子身上停留了少许,又看向了肖雨和秦临,神色有些复杂,最终,他的眼神落在了那女子身上。
“看在史护法的面子山,我只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将你们的来历与为何突然出现在妖域等来龙去脉报上来,否则我会将你等格杀勿论,投入化妖塚以阵法溶杀。”
鹰戈的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因手上和方才与那女子的缠斗而有些虚弱,但他的言语间却充满着冰冷。
那些话每个字都在林中格外清晰地回荡着,似是在说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听。
被莫名其妙点到名字的史斗子忽然脸色一变,他的瞳孔明显在那一瞬放大了一些,连忙朝着鹰戈疯狂摇头摆手。
“鹰戈兄弟,这可使不得,我只是奉了吾后之命完成与小六姑娘的交易,这些人我可不认识,你不必看在我的面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是了!”
史斗子手忙脚乱地解释着,也不知是这林中的风突然燥热起来了的关系,他额上汗水密布,衣衫前襟被浸透了。
他一边擦着汗,心里一边叫苦。
他感慨这一路未免也太不顺利了一些,为了妖后的磷骨,他之身闯入化妖冢结界差点丢了命。
好容易找到了,却因为自己思虑不周导致与肖雨的合作泡汤,只能用更多更好的妖元换取。
虽然这是妖后允许的,但显然他在妖后心中几乎是个无用之人,说对方坏话时也被逮了个正着,这事儿若是再办不好他也不用活着了。
可眼看着事情办妥了,临门一脚之时半路又杀出了个鹰戈,大阵被迫关闭。
妖元无法取出,意味着磷骨也拿不到手,回绿洲界复命更是变得遥遥无期……
想到这里,史斗子心中苦涩难耐,眼中竟有泪光闪烁。
“史护法,你这是怎么了?”
肖雨和狐桃儿离他最近,狐桃儿见他忽然热泪盈眶的,便关切地问到。
史斗子这才发现自己无意间不小心将自己的情绪表露了出来,尴尬的同时袖子当成了帕子,将脸上擦了个干净。
“没事儿,我只是感慨罢了,我妖族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在这个年纪还能看到你们这些热血的年轻人,我心中难受哇,突然想回家了……”
肖雨却不是傻子,见史斗子那心事重重的模样,心里大概猜了个**不离十,不免对他多了些同情。
可话又说回来,她倒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史斗子堂堂妖族护法,却对鹰戈这样一个守林人如此忌惮。
而肖雨这样的深思,且带着一些鄙夷的表情也自然看在了对方眼中。
史斗子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惆怅地远远望向了南方。
“我知道你们的疑惑为何鹰戈兄弟受了伤还敢扬言要将她们全部诛杀,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他并非信口开河,而是他根本无需帮手,单凭一人便可轻松做到!”
史斗子微微仰着头,望向远方的同时叹息到。
“这……他都伤成那个样子了,以一敌百,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狐桃儿震惊地问到。
与此同时,她也看向了鹰戈,他胸前的伤势虽然血已凝固,但依旧触目惊心,看得她不禁难受了起来,心里的歉意更甚了。
“此时说来话长,不便在今天多聊,那边的姑娘,你和你的这群人若是想活着离开,你最好按照他说的做,否则就算是我面子再大,也救不了你们。”
史斗子再次叹了口气,对着女子奉劝道。
那女子却始终无言,她挡在梅玉儿身前,神色一如既往清冷高傲,好像根本不在意鹰戈刚才说的话一样,但是史斗子的话她却是听见了。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对方当着真多人面前奉劝,却值得她深思熟虑一番。
此行本就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其实什么都不在乎,但是这些人中令她在意的却有一人,便是那个少年。
这少年,是她奉了火黎国国君之令押解的质子,此人身份高贵,不能与寻常人相提并论,但凡有个闪失,她恐怕难以向国君交代。
见女子不语,她身后的将士们一个个目露警惕握紧了兵刃,像是很快就要迎来真正的生死大战一样,默默等待着命令。
他们是一群随女子押解这位青年质子的死士,刚才史斗子的那番话他们自然也是听到了的。
肖雨与秦临站在一起,正因史斗子那番话默默不语,心中也在踌躇着该如何尽快化解这样的场面。
从刚才的对话来看,此女子应该是秦临和梅玉儿的发小,关系应是十分亲密。
再则,此番周折下来,她甚至连半个妖元都没看到,要尽快拿到化妖塚里的妖元,想办法快点到达绿洲界才是要紧的事情。
她望向那女子所在,眼神穿过那女子落在了梅玉儿身上。
其实从结界中出来之时她就已经发觉梅玉儿身上正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气息,那气息她再熟悉不过,是焚心蛊发作时才会产生的气息。
而她身旁的秦临之所以想要像刚才那样与鹰戈协商想尽快化解干戈,想必也是感受到了梅玉儿的异常。
正如此思索着,肖雨发现不知何时那女子的眼神竟悄然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盯着肖雨,像是在极力确认着什么。
那种眼神让肖雨感到浑身不自在,她能感到那女子此时是在探查她,显然也根本不在意她愿不愿意。
这种感觉好似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一股极为寒冷的潮水忽然扫过一般,充满寒意,让她心底不禁因此一颤。
不过这种探查只是持续了短短的一瞬,加起来不过一息的时间,等那股寒意猛然退去之时,女子手中那把单薄的剑突然化作了青色的烟雾,消失了在了她手心。
她朝着鹰戈所在的方向迈出了步子,这一举动使得她身后的将士们面面相觑,疑惑的同时他们面露担忧,一个个精神都紧绷了起来。
那女子虽披着沉重的战甲,可她走起路来步履轻盈,脚步机轻,如同这林中一律清奇的风,眨眼已经来到了鹰戈面前。
肖雨这才看清,此女的身高竟与鹰戈差不多高大,只是穿着战甲显得更加健壮了一些。
且她那从容淡定,对鹰戈没有丝毫恐惧的模样也不禁让肖雨肩上的伤口默然疼了一下。
在肖雨观察对方之时,那女子的铿锵有力的声音也在无尽森林漫长的夜里清脆地响起。
“在下寒言,奉人族火黎国国君之命,从东南方两国战场护送宝岩国质子玉磷世子,我等本是要绕道去往火黎国皇宫,不料沿途经过妖域边缘时不知为何被一阵怪风卷到了此处,之后的事情,想必阁下已经知晓了。”
“可有证据?”鹰戈反问。
这位叫寒言的女子,其细长的柳眉微微蹙了一蹙,思绪片刻之后,在腰间拿出了一枚巴掌大小的手牌。
“两国交战接近尾声,我也是临危受命,只有陛下口谕。不过这里倒是有一枚二殿下的手牌,不知是否可以。”
寒言说着,还略显犹豫,但最终还是把那手牌拿了出来,递到了鹰戈面前。
不过对方并没有马上将此物接过来,而是隔着几步的距离,突然地抬起了头朝着天空方向看去。
众人对他突然的举动很是不解,唯有史斗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竟然与鹰戈一样仰着头朝着天空看去。
二人似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半晌,鹰戈才终于从天空收回了目光,眼神落在了那手牌上面。
他的手朝寒言手里一抓,手牌立刻飞向了他手心,被他捏住。
“浮生?”
鹰戈轻声念出了手牌上的两个字,发问道。
“此为二殿下名讳。”
寒言回答得干脆,没有丝毫隐瞒。
看着手中精致的牌子,鹰戈陷入了沉思。
这手牌通体由黄金打造,正面上更是镀了一层蓝色的珐琅,将那两个弯弯曲曲的字眼衬托得极为闪亮。
“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鹰戈将手牌丢了回去,淡淡道。
在肖雨的感官中,她觉察到秦临的身形在刚才动了一瞬,似要从腰间拿出个什么东西,可就在鹰戈话音落下之时却又收了回去。
她忽然想起了一行人从火黎国出来之时秦临曾给守门者出示过一个令牌,现在想想那令牌与寒言手中的确实是有一些相似之处。
不过显然鹰戈已经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即便再多一个同样的牌子,好像也不能证明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鹰戈再一次抬起了头,而这一次他望着的方向,是第二层游界处的天空,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多了那么一丝疑惑。
肖雨也在这个时候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可对方出场的动静未免太大了些,她眉眼聚起,抿起了嘴唇,心中也开始担忧了起来。
随着一阵强劲的风呼啸而来,那游界的上空突然窜出来一大一小两个熟悉的身影,速度极快地从鹰戈头顶滑翔而过,最后砰的一声落到了肖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