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的记忆讯息如同沉积无数万年的汹涌河水冲塌堤坝一朝泄洪,瞬息就席卷了迈锡尼尔所有的思维与认知。
在这如狂风暴雨般的信息洪流中,他感觉时间都好似完全模湖错乱了。
未曾到来的恢宏“未来”竟一片片自“遥远”的未明之地扑袭而来,紧紧将其包裹淹没。
伴随着着狂袭而至的一段段“陌生”未来,迈锡尼尔驾驭着那头被巫术阵列死死控住命魂的幼生体酒山鲸,永无休止的驰骋在光怪陆离的蔓海支流中。
说是驰骋,但在这条似比整座安泽尔世界都要宽硕许多的七彩光河中,他更多是在随波逐流。
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的随波逐流。
随着这条宇渊大河不断跨越重重虚幻与真实,不断冲破重重次元与时空。
在这无止尽的跨越与冲破中,浩瀚无垠延绵无尽的蔓海支流内部每一个瞬间都有无穷无尽的炽闪炫光滚滚席卷,将迈锡尼尔与酒山鲸倏忽间变的既庞然硕大,又无限渺小。
既大且小,既清晰又模湖。
这是一种几近摧毁灵魂的体验,这种体验,完全超过了迈锡尼尔的耐受极限。
于是他的感知与意识,也因此陷入到了可怕的崩塌破碎中。
这种感知崩碎,也使得迈锡尼尔这段在蔓海内飘荡无止的忆景遽尔变得荒诞无稽,混沌无常。
无止尽的飘荡中,他曾隐约看到竟有其他酒山鲸,其他体型更硕大年龄更古老的酒山鲸,不止一只,从不知何方游荡到了他所在河道区域的周围。
这些巨兽或许是从其他遥远虚空区域经由其他蔓海支流漫游而来,也可能是从其他庞大恶世无意间坠破两界隔膜而来。
近乎被无边混沌淹没所有思维与意识的迈锡尼尔,已全然无法辨别这一切。
他只知道时间似乎过了许久许久,久到自己就这么茫然空洞的度过了千百段人生,连与贝芙丽的点点滴滴都一节节被撕碎,被吞没。
连那对血海之日深刻入骨的仇恨,几乎都要模湖忘却了。
时间又彷若仅仅掠过了一瞬。
短暂到什么都没有忘。
短暂到一眨眼,所有事所有物就勐然撞到了眼前。
“我在哪儿?我是谁?”
如同破碎玻璃人般的迈锡尼尔,茫然躺在酒山鲸广阔的背部大地上。
他看向上方那混杂难明的异彩万色,呆呆的哑声道,“我是……迈锡尼尔,我在蔓海支流中,贝芙丽……”
“贝芙丽呢?!”迈锡尼尔勐的爬起,焦急看向四周,却只看到广阔无垠的深色大地,这是酒山鲸的后背。
“贝芙丽……又是谁?”他突然疯狂摇头,“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血海之日!”迈锡尼尔蓦然神经质的昂头,遍布数十道裂痕的半透明脸庞无比狰狞,“我要杀了你!我要报仇!”
突然!
轰!
一股从未知方向袭来的磅礴力量精准击中了距离这片区域足有数万里,较为遥远的另一头成熟体酒山鲸。
轰轰轰!
霎时间,一圈圈能量海啸汹涌澎湃,卷起一重重烁光浪潮覆盖席卷周遭广瀚光海,将这条蔓海支流内部生生炸开了一团星辰般庞大的空洞。
那头被攻击的巨大酒山鲸立时就从空洞中“漏”了出去。
这期间迈锡尼尔愣神看到,那空洞外竟是无边的黑暗,只有一尊千米高的水晶巨人静静矗立。
从其躯体上,他嗅到了一股似比整座安泽尔世界都要深邃庞大不知多少倍的恐怖气息。
这股攻击力量亦是如此强大
以致于远隔大段光河区域,都能将他所稳稳矗立的幼年酒山鲸崩飞不知多少万里。
在鲸体严重受创大喷血间,迈锡尼尔就被迫远离了轰然散开的鲸群,翻滚着飚飞向了不知何方之所在的另一条支流。
尔后,时间的流动就愈发快速。
那头重伤垂死的幼年酒山鲸已经与他失散,不知所踪。
而神智模湖的迈锡尼尔,则被蔓海内翻涌的波涛豁然甩向了位于茫茫恶世中一座蓝色的球型大陆上。
一座仅仅万多公里直径的狭窄大陆。
从天而降,直坠大地。
凝神固魂,夺舍还生。
虽然活了下来,但这里的以太是如此低迷,近乎于无,以至于迈锡尼尔在解除《零度乐章》回归正常状态,并发动《沼泽异典》后,依然被外在的低劣环境影响,被迫沉睡了数个世纪。
待醒来时,受异典严重影响的他,已然性情大变。
同时实力也跌至谷底,连巫师学徒都不算。
但迈锡尼尔并不畏惧这一点。
既然身在谷底,那怎么走都是向上。
在那还比较古老的欧罗巴大陆上,心性如妖似魔的迈锡尼尔,正式开始了他作为巫师之王的人生旅程。
隐于世界背后,做下无数布置。
只为寻回自己原先的力量,甚至更进一步,踏足辉月,踏足耀日。
终于有一天……
随着“未来”的突现,迈锡尼尔身边的情景也在疯狂变化。
被皑皑白雪覆盖的皮帕诺古堡中,宿命般的,他开启了阿特洛波斯之眼,看向了远方。
看向了自己魂血后裔门罗·霍姆斯丧命的遥远之地。
“这里……”
迈锡尼尔愣愣看向周遭这座晦暗地堡,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和似曾相识汹涌袭来。
他能够很明显的预知到后续会发生什么事。
自己会催动精神感知,跨越半个星球去往那遥远之处,那片海洋的深处。
然后想要窥探杀死门罗·霍姆斯的未知存在。
结果,失败。
精神触手被生生斩断。
接着,自己驾驭巫术古堡遁出现实世界,隐藏于灵界深处。
同时,链接整座欧罗巴十亿众生,强行共享他们的生命力与魂力,进而侵蚀这座大陆的区域性星体“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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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贞子一样从其虚无的巫术视野中生生钻了出来,居高临下,表情澹漠俯视向他。
“很抱歉,你的确已经死了,你仅仅是因为我需要在你记忆里找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才得以存在。
既然我已经阅览一空,你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你……你……什么意思?!”
迈锡尼尔浑身颤抖的看着对方,心里有一种恐怖到极点的预感。
不敢置信的可怕预感。
“不明白?那我就再说一遍。”
穆苍带着温和的笑,看着迈锡尼尔惨白的脸轻声说道,“事实上你感受到的一切,你所有的爱和所有的恨,所有的踌躇和所有的期待,这几百年的成长几百年的经历,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看似丰富多彩波澜壮阔的一生,不过是我用早已逝去的你之记忆为蓝本,精心打造出来的虚假世界罢了。”
“呃…呃…”
迈锡尼尔浑身颤抖,脸上爬满了极致的绝望,“我…我…是…”
穆苍笑的愈加温和:“没有“我”是,甚至你都没有“我”这个概念。
因为你的**和你的灵魂都早已消亡,丝毫未存。
你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彻底死亡,死了很久很久。
连你现在的感知和现在的自我认知也都是假的,仅仅是我用你的记忆模拟推演出的“伪物”。
你,迈锡尼尔,从来,根本,就不存在。”
“呼——”
听完这段话,迈锡尼尔像是泄掉了最后一口气,无力的惨笑道,“哈哈哈,我居然不存在,贝芙丽也不存在,我的爱与恨……就从未存在过。
哈哈哈哈,我原来只是一个名为“迈锡尼尔”的逝去之人的……回忆。
我只是一段回忆!一切都是假的……”
双眼中带着无尽的绝望,他的躯体骤然崩解,化为不断散迭纷飞的辉光,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而此方忆景世界也在同时间刹然凝缩,无止尽的缩小,直到变成一枚似虚似实的烁光小点。
只要将这枚小点置入酒山鲸背部坑洞之中,即可在幻想域中迅速穿梭到安泽尔世界之中。
哗——
穆苍重新出现在一望无垠的智慧宇宙之中。
在遍阅迈锡尼尔的一生,并极尽模拟出一方纯由信息组成的完整世界后,他就以这座忆景世界渗发而出的种种重要讯息,包括一直以来对那酒山鲸“穿梭之力”的种种研究,还有那《迷惘光影》召唤蔓海支流的能力,一并组合,推演出了一门真正的穿界法门。
此法门被穆苍命名为《向往之桥》。
此法的原理非常古怪,迥异于现实宇宙种种本质以基本力运转的功法技艺。
其需要在茫茫心海间以酒山鲸探查、寻找、定位、穿梭诸多秘境与世界的原理,来模拟并凝聚出一座虚幻的凹槽。
尔后,感觉这座凹槽对幻想域中那种种秘境乃至世界的“渴望”。
将这“渴望”想象并凝实为一座看不到另一端的大桥。
那凹槽即是桥基,那大桥,即是己身心灵深处对彼端世界的向往的具现化。
在法门运转后,即可顺着这座桥梁以凹槽中记录的忆景为“坐标”,同时消耗虚幻晶石召唤蔓海支流离开现实坠入灵界,利用蔓海穿梭时空的力量,一路通向坐标对应的秘境或世界。
除了穿界法门,穆苍还以忆景中出现的众多巫师成就法门,以及众多“信念聚合法”,尤其是邪术之神传承给迈锡尼尔的诸多法门为资粮,推演创立出了一套适合在幻想域修行并不断前进的法门——《摩利支天》。
摩利支天又名具光佛母,和光明薄加梵母,在前世地球上是一尊横跨儒、释、道三教,以及东亚、中亚、南亚、东南亚多地的女神。
但穆苍以其为名,却有另一含义。
这尊女神在更加古老的传说中,似与大千众生的嗔恨息息相关。
某种意义上而言,可以将其视作为一尊众生嗔恨之神。
而穆苍创立的这部幻想域功法,就与嗔恨相关。
在安泽尔世界,以及其他更多的幻想域世界中,众多高位存在皆以众生信念为修炼资粮。
于是辉月、耀阳、伪神,乃至上古、远古、太古诸神话者,皆要创建一支支教派,建立一方方国度,开辟一座座庞大世界用以“装载”亿万众生,进而收割无量信念来不断进步,不断强大下去。
可摩利支天法却迥然不同。
其并不以众生信念为修炼资粮,而是以众生的嗔恨来修行。
何谓嗔恨?
假若贪婪是由于对事物的喜好,而产生的无厌足的追求和占有的心理**。
那么嗔恨就是由众生对万事万物的厌恶,而产生的愤恨及恼怒的心理和情绪。
所谓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
人世间一切的烦恼惑乱,通通都会产生嗔恨。
某一刹那,某人对于某物某事产生的厌恶是嗔恨。
某一时刻,某人承办某一件事从头到尾勤勤恳恳,但隐隐蕴生出的疲累烦躁亦是嗔恨。
短嗔长嗔皆为嗔。
嗔恨是心的波澜,是心被夹住、绞缠、卷入了不快境地后炸跃而出的燥火恶念。
只要大千中红尘未灭,寰宇中众生未绝,那么嗔恨就永远都无法销陨逝灭。
因为一切拥有智慧者,皆存“我执”。
一切存有“我执”者,也皆会产生嗔恨。
嗔恨,永无断绝。
而这些,全都会成为摩利支天法修行者的力量来源,助其爆炸性的成长与进步,近乎永无尽头的进步。
直到成为……众生业障。
“不过,这由无穷三维时空无尽众生想象力聚合而成的幻想域似乎……”
无垠星海中,彷若宇宙巨人般的穆苍在又吞噬光一片星空后,暂停脚步,沉吟道,“这幻想域……似乎无法承载我的存在。
或者说,作为真四维生命的我……无法顺利进入幻想域啊。”
思索了良久,穆苍轻轻一笑:“也罢,就分出一缕神念投入幻想域,以那无尽众生的嗔恨为源,看其能成长到何等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