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荣光 第二八五节 鏖战秦淮之南川的无奈（上）

薛阳奕却突然失声笑了起来。

“怎么了？”韩正一时也没有摸清楚状况。

“没什么，”薛阳奕笑声轻了一些，“我只是在感叹，上帝在造人的时候真的会有不公平吧，我在想我练了那么多年，想要把自己的技巧再往上提，想要把这套步伐练到一个完美的地步，但是直到最后和纪寒天交手的时候，我仍然还没有找到那种完美的感觉。”

他顿了一下，“但是你看，纪寒天不过打了一年半的篮球，而他已经能够完完全全的把这套步伐的精髓掌握在脑海里了，过人的精髓是什么，我打了这么多年篮球才有一点点领悟——那就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要走哪边的时候，才是最佳的变向。一切都按照对方的反应来变化，这样哪怕是最一流的防守球员，有着超强的预判能力都没有办法做到可以提前防守的地步。而小天，他的突破真的开始有了那种感觉。”

球场上的纪寒天如同一个被线拉着的木偶，左右摇摆，欧阳上智已经开始凝神屏息捕捉着纪寒天动作里的细节，要知道，篮球场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是主导比赛的关键。

“来了！”韩正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因为欧阳上智紧绷的精神好像有了些许迟疑。这很正常，没有谁能长时间让自己的精神处于一种剧烈的绷紧状，就像是一根弹簧，绷紧了总要松开，不然慢慢的就会坏掉。

欧阳上智固然有着和纪寒天不相上下，甚至可以说是尤有胜之的爆发力，但是这一次他是后退，而纪寒天是上千。

好像从这一次突破的一开始纪寒天就没有任何犹豫，他知道面对这样一个对手，哪怕一瞬间的迟疑都会让自己抓住的机会一下子突然就灰飞烟灭了。

内线的球员们或憧憬或担忧的望着纪寒天和欧阳上智的正面碰撞，憧憬的是在那么多场比赛中，纪寒天每一次都顽强的拼到了最后，那样才把这支球队带到了现在这一步；而担忧的是，对手却不是之前那些实力平平的球员——哪怕是曾经在南川七中面前显得有些高不可攀的南川四中易野风，在欧阳上智面前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小喽喽。所以他们在担心纪寒天会没能突破他。

反观北阳十二中的内线杨可和杉羽却是一脸平淡的模样。他们一点也不担心欧阳上智会在这场对决中败下阵来，因为他们还没有看到欧阳上智输过。

哪怕在那几年他刚出来的时候，在防守方属于北阳十二中难以弥补的一个漏洞。但是那时候他在进攻方面，在速度方面，在对篮球几乎一种与生俱来的控制力度都能够与国内一流的球员们交锋，当年的几大球王，无一不对欧阳上智赞赏有佳。

所以他们有信心欧阳上智绝对不会输。

欧阳上智的确没有输，他的运动神经在方元书看来强的有些吓人，纪寒天虽然找到了一丝可以捕捉到的漏洞，但是当他冲出去准备切入内线的时候，欧阳上智就像是一只蚱蜢一样撤了一步，挡在了纪寒天前进的路途上。

他的嘴角还是和刚才一样莫名的笑意，这让纪寒天觉得很苦恼。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顽强的球员，哪怕在这样的弱势情况下都要拼力去补防，篮球比赛又不是足球比赛，胜利依靠的是从头到尾无数个小优势积累起来的胜利。

一次进攻能够对球队起到的作用是绝对有限的，没有可能一次进攻会主导整个比赛结果。所以现在即便是纪寒天自己在防守的时候也不会太用心，进攻和防守都需要体力，纪寒天更喜欢的是以攻代守，这同样也是南川七中的风格，把别人攻得抬不起头来，防守的力度自然也就不需要太强了。

很多念头在纪寒天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而他终于对于自己的一个想法产生了迟疑。他在想，现在是不是把一切都拿出来的时候，他原本想至少等待循环赛之后，或者到循环赛后期南川七中面领着异常艰难的情况的时候再把这个秘密给揭开。但是好像现实已经不能让他再等待了，北阳已经在第一节的开端确立了足够的优势，但是欧阳上智还是没有松懈，看得出来他还想确立更多的优势，他想直接把北阳十二中带向胜利。

该如何去评价这样一个对手呢？纪寒天扫了一眼欧阳上智，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样一个球员，难怪有资格站在全国的顶峰，无论从技术，从身体素质，还是从心理素质来说，他都是当之无愧的全国顶尖。

坐在场边的张子轩突然感觉到纪寒天的突破动作有些奇怪，按理说像他这样突破一般都是以上篮为主的球员，找到了像现在场上这样一个可以强势切入的突破点，应该会一往无前的想办法切进去才对，但是他看见纪寒天的冲势减弱了。

如果不是日夜在一起训练，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很难捕捉到这轻微的变化，但是作为纪寒天在南川七中的挚友（至少张子轩是这么觉得），他一眼就看出了纪寒天不对劲的地方。

对于这一点，坐在看台上的薛阳奕同样也发现了，但是他却想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他记得在南川联赛的时候，纪寒天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多强的投篮能力，只要把他放在外面，把他的队友给一一限制住了，便会让他的队伍受到阻截。

当时的南川四中便是这么做的，如果不是一个个变数的堆叠，今天站在这里比赛的依旧会是南川四中，而不是现在有着黑马势头的南川七中。

这样一个弱点，也许在当时没有多少人发现，但是在联赛过后谁都知道。纪寒天会不去想办法弥补吗？他并不是对投篮完全无爱，而事实上，他根本没有那个时间。

投篮需要的是一种惯性，一种对于出手，对于篮球和距离掌握的惯性。纪寒天有三个月的时间去训练，相信他应该也做了很多有关于这方面的练习吧，而看他的样子，似乎他开始想办法去丰富自己的进攻套路了，仅仅依靠一个突破分球，总有一天会被别人挡住。

纪寒天的步伐错落有致，他努力在模仿自己印象中那些射手们出手前的动作。

当欧阳上智终于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他离纪寒天的距离已经足够纪寒天安全出手了，他急停而止，那种从动到静的瞬间变换让场边的观众有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动作虽静了，但惯性还在，他就这么顺着惯性越了起来，左手托球右手护球，双目紧盯着几米开外的篮筐。

在这一次之前，他在篮球场上也有过不少跳投，但是他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宁静。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起有一次自己和李凡的聊天，他问李凡为什么他的命中率可以保持在一个稳定的高度，他记得李凡的回答是——因为每一次出手，我都相信我可以进。

李凡可以，我也可以。纪寒天的大脑里再也听不见一点声音，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经放在了自己的身体，篮球，还有篮筐上面。

“我一定可以进的。”纪寒天轻声喃喃道，“去吧，篮球。”

他头一次柔和的感受着篮球表面粗糙的手感，那么的熟悉，那么轻盈。

在现场所有观众的注视下，身着黑色球衣的南川七中十三号就在一次加速突破的过程中突然急停而起，他的姿势在很多人看来显得有些奇怪——因为他是左撇子，篮球被拖在他的左手上，就像在看镜子一样。他的身体自然且舒展，丝毫没有一种因为急停而别扭的感觉。

他轻柔的拨出篮球，就像是抚摸着大地一样虔诚。

欧阳上智的瞳孔骤然紧缩，他从来就不知道纪寒天有急停中投的能力，不管这一球进不进，他在纪寒天这一次投篮上面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的感觉。

篮球离开纪寒天的指尖，飞向天空，飞向并不遥远的目标。

方元书攥紧了他的拳头，他知道纪寒天这三个月的苦练终于要展现其用处了，这也将是南川最后一张底牌。纪寒天终于觉察到了一种他不得不出手的时候，因为他再不做一点什么来挽回南川的信心，他们就要被强大的北阳击垮了。

（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