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巧第二天是个阴天,虽然没有太阳,也算是难得的好天了。金珠去找杨静借了她的单车,她带着金柳,金杨带着金牛,四个人刚出了门便碰上了黎想推着单车找来了。
黎想是来约金珠几个去挖冬笋的,得知他们几个要去河东寨看望外婆,忙说:“那我陪你们去吧,那段路不好走。”
“你去过?”金珠问。
“没去过也知道啊,这一片路除了山还是山,前阵子下了这么多雨,哪能有什么好路?”
黎想跑了这么多年的镇里和田家寨,他当然清楚这附近除了从镇里到田家寨的路是水泥路之外,其他的都是土路,别的时候还好,唯独下雨天是最不好走的。
“好啊,阿想哥能去最好了。”金牛第一个赞成。
紧接着金杨和金柳也笑着点头。
金珠是不太想让黎想跟着的,可架不住黎想非要去,金杨几个又都点头,于是,三辆单车往村子东边骑去,一路碰上不少村民,金珠解释说是去挖冬笋,因为黎想的背上背了个竹篓,金珠的后背也背了一个。
虽说没抓成两只鸡,金珠到底还是捡了二十个鸡蛋,天冷,鸡鸭鹅也不爱下蛋,金珠只拿了二十个,再多,金杨又该噘嘴了。
穿过村子,上了江堤,金珠正感叹江面云雾缭绕的像个仙境,谁知迎面便碰上了林月梅和金杏母女两个端着两个大木盆过来了。
一大年没见面,对方毕竟是个长辈,金珠只得下了自行车,规规矩矩地站着问好。
林月梅的眼睛在金珠和黎想之间觑来觑去。
金珠姐弟四个为了给李家人留一个好印象,特地穿上了去年过年的衣服,都是别人捐赠的棉袄,质量还不错,也还蛮新的。
林月梅一看这姐弟几个穿这么齐整,不由得问了一句,“金珠呀。你们几个去哪里?”
“去挖冬笋。”
“哎呀,挖冬笋啊,正好你婆说家里没什么菜,回头给我们送几只来呗。”林月梅说完看着黎想抿嘴一笑。
她不相信金珠几个是去挖笋的。山里刚下过雨,都是泥泞,这姐弟几个怎么看也不像是去挖笋的,倒像是去做客的。
“二婶,这天冷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可不敢保证就一定能挖到笋,二婶想吃还是等过些日子暖和了让二叔自己去挖吧。”
金珠以为林月梅是真的想要冬笋,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她实在是烦对方这爱占便宜的劲。
“你这娃,二婶不过是跟你要几只冬笋,你都舍不得,这家看得倒是紧,对了,你后妈做了手术想要小孩,这事你们知道吗?”林月梅有几分确定金珠几个肯定不是去挖冬笋了。
“知道。”
“哟。知道了啊,这以后呀,你们几个手里的那点钱可是真的得看紧了,千万别让你后妈算计了去。对了,还有一件事,你爸和你后妈不回家,今年过年你们不去找找你妈妈呀?”
林月梅也是灵光一闪,想到这条路是通往河东寨的,便开口试探了一下。
“我妈妈?你有她的消息?”金珠诧异于她怎么会忽然提到李小莲。
她听李经翁说李小莲去的是福建打工,林月梅去的是东莞。这两个地方隔了这么远,林月梅怎么会有李小莲的消息?
“我哪有她的消息?你们不会去你们外婆家找找看?”林月梅说完也不看金珠几个,端着盆走了。
金珠看着林月梅的背影,琢磨了一下。才琢磨过味来,只怕这个林月梅是希望金珠几个去找李小莲,或者是去李家住些日子,这样的话过年就不用去她家吃饭了。
要不然的话,一个大正月他们都要管金珠四个的饭,估计她也是嫌烦;可是不管的话。又怕被邻居们耻笑说闲话。
可是金珠仍是有一点不明白,她鼓动金珠几个去找妈妈,难道她就不怕周水仙知道金珠几个去李家找人生气?
想了好一会金珠也没大想明白林月梅的用意,便干脆不去想了。
“阿想哥,这里的风景其实更不错,像个人间仙境,不比田家寨差。”沿着桐江往上走,看着一路的云山雾海,金珠的心情好了很多。
“它们是不一样的风格,田家寨看的是一种人文风景,比如说建筑、民俗、语言、以及各种手工业,它保留了那种原滋原味的传承,而我们这边更多的是一种自然风光。当然,我们村里的建筑、民俗和语言跟田家寨也差不多,可是我们没有形成规模,也没有那种原始的手工作坊了。”
其实,要黎想自己选择,他更喜欢杨家寨的纯朴,田家寨已经逐渐商业化了,那些所谓的民俗表演都是为了表演而表演,不是那种原始的自娱自乐的表达。
这一点,他倒是跟金珠一致。
越往山里走,桐江就越窄,有一段是穿过山谷的,那段山谷基本是没人走,树木太茂密了,据说还有大型的野生动物出没,所以金珠几个只能是沿着这盘山路爬到坡顶然后再下坡。
这段路相当的不好走,有时还会有山体滑坡,这也是黎想为什么不放心金珠几个单独走的缘故。
“喂,你们看,这片山林真漂亮。”金珠看到路边树上挂的冰花,不由得停下来驻足观看。
“是漂亮,可惜,我们没有相机。”黎想很想把此情此景此人拍下来。
“阿想哥,你不是会画吗?你画一个就好了。”金杨笑着说。
“画一个?”黎想眼睛一亮。
他是真动心了,可他怕金珠不肯做他的模特,所以看向了金珠。
“别看我,我可不会画。”金珠只会写意,不会写实。
“我来画,你来做模特,最好是穿苗装。”黎想的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一幅画来。
“好啊,大姐正好给我们几个一人做了一套过年穿的苗装。”金柳一听忙拍手赞成。
她并不懂模特是什么意思,只是见过黎想画画,觉得能让黎想把他们姐弟几个画进去。肯定是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情。
“是吗?有我的吗?”黎想又看向了金珠。
他长这么大好像也没穿过苗装,这次回家,金珠给他做了一件黄绿色的棉袄外套和一条深蓝色的帆布裤,没看到有苗装。
“那个。该下坡了。”金珠顾左右而言他。
她也是为了过年好看些给大家做了一套冬天的苗装罩衣,要不然的话,村子里的人都穿着民族服饰出来游玩,独他们没有,她怕金柳自卑。且金柳又喜欢去唱歌跳舞。
可她确实没给黎想做,因为她记得去年除夕时杨大山祭祖时孙晓燕特地拿出了一套新的苗装给他换上,她不知这苗装会不会有别的什么含义,就没敢给黎想做。
再说了,她见过麻婆穿苗装,见过陈秀芝绣苗装,黎想想要苗装的话,他家人完全可以替他预备的。
“明年可不许我把忘了。”黎想一看金珠的表情,就知道金珠是把他丢下了,不禁有些失望。
“明年?阿想哥。你这一竿子倒是支得远,你怎么不让我大姐回去就给你赶出来?”金杨促狭地笑着问。
她是真心接受了黎想做她的姐夫,不管金珠给黎想做什么花多少钱她都没有异议。
“今年就算了,时间太赶了,你姐还等着我给她补数学和物理呢。”黎想说完体贴地看着金珠。
金珠不好意思面对黎想直视的目光,带着金柳往山下冲去,黎想见了笑着摇摇头,赶紧追上。
河东寨也是处在大山深处,金珠一行翻过了两座山,站在山顶往下一看。入目的是一层层的梯田,梯田里现在种的是油菜,此时还没有开花,绿油油的。
沿着盘山路一路往下。才看到山洼处露出了几栋吊脚楼的房顶,再往下走,两排整齐的吊脚楼坐落在桐江两边,中间有两座长长的石拱桥连着,这是两个不同的寨子,东边叫河东寨。西边叫河西寨。
“这里的风景比我们村子美。”金珠想像一下油菜花开的季节,肯定是一片金灿灿的。
“春天的时候我们来这里写生吧。”黎想也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处这样的所在。
这里的地势跟杨家寨不一样,杨家寨那边桐江两岸都是肥沃的农田,根本无需开垦梯田,而这里江面十分狭窄,是从峡谷中穿出来的,两边都是岩石和山峰,所以不能种地,只能盖楼,然后把田地开垦到山腰上。
“春天的时候你不是要去城里念书吗?”金珠问。
别说来这里看油菜花,春天的时候,他们寨子里的桃花开了,可那段时间又是下雨又是闹鸡瘟的,金珠都没有顾上去看一眼。
“总会有机会的。”黎想笑了笑。
“大姐,外婆家是哪一栋啊?在哪边?”
“东边。你是跟我们一起进去还是先回去?”金珠问黎想。
“我第一次来这里,想进村去看看,你们去你们的,下午我们一起回家。”黎想想找一个适合写生的地。
虽然没带画夹,但是他想用眼睛记录下这一切,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的风景看起来很亲切,让他不由得想驻足。
“这样吧,如果我们留下来吃饭就叫你一起吃,如果我们被撵出来,我们就一起回家。”金珠略一思忖便说。
“好。”黎想也不矫情。
一行人走到河东寨的村口,黎想放下金牛,自己一个人推着车子往桥头那边走去,金珠带着金杨几个凭着记忆走到了外婆家的门口。
这是一栋一半砖房一半木制结构的吊脚楼,跟金珠家的房子类似,但是比金珠家的房子大不少,金珠几个刚上台阶,便看见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拿着一个带天线的圆形东西按来按去的,一边按对着地上的一辆红色汽车模型喊“左,右,左,左拐,右拐的。”
金珠看着眼前的孩子眉眼跟金牛有两分相似,猜想对方应该就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
“小朋友,你玩的是什么?”金珠哪里见识过这种玩具,她看一旁的金牛满脸羡慕地看着对方手里的东西,问了一句。
“遥控车。”小男孩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
金珠没大听清楚这几个字,金牛在一旁说:“大姐,这叫遥控车,金宝就有一辆,不过没这么大。”
“好像听金杏说,遥控车蛮贵的。”金柳也是一脸的羡慕。
她羡慕的是小男孩的脖子里套了一根银项圈,项圈上挂了一个大银锁,还有,小男孩头上戴的帽子上面也缀满了银饰,上面的图像她认识,是十八罗汉。
“大姐,他是不是就是妈妈生的?”金杨拒绝用小弟弟这个词。
因为在她眼里,这不是他们的小弟弟,人家过的跟他们显然不是一个水准的生活。
“应该就是吧。”金珠点点头。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金珠倒是不排斥他,孩子是无辜的。
“宝,宝,新宝。”小男孩看着金珠,见金珠没听懂,说了好几遍。
也不知是不是有点血缘天性,看得出来,他也不排斥金珠,睁着黑葡萄般的眼睛看着金珠。
“你的玩具是谁买的?”金牛蹲在了汽车模型前。
小孩子看到别人的新奇玩具,难免会有好奇心,更何况,这辆汽车玩具模型还是他从未见过的大。
“妈妈,妈妈。”新宝喊了几遍,这下大家都听懂了。
“大姐,难怪歌里唱有妈的孩子像块宝,他可真是一块宝。”金柳低低地说了一句。
“可不,我们就是那根草,不值钱的草,所以呀,我们还是别往前凑了。”金杨的心里更不平了。
如果说以前的她对李小莲的被打和离婚还有几分同情和担忧的话,这一刻全都换上了怨恨和不平,明摆着李小莲的日子过得不错,可是她却把他们都忘了,不要说银饰,哪怕她曾经偷着来学校看过他们一眼,她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觉得委屈。
同样是做儿女的,这差距是不是也太大了些?
既然人家早就把他们忘了,他们又何必像个傻子似的跑到这来看人家的宝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