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师奥瑟 241 空城

拉亚正历一千八百九十九年，夏。

距一千七百九十四年前，秋，鲁德王国灭国事件已过了一百零五年。

受到鲁德王国灭国事件的严重影响，莱芙帝国与帕沃帝国经过数十年商议最终成功融合，拉亚联合众盟议会于拉亚正历一千八百四十三年正式成立，取代了原先的君主制改为议会成员制。

此举极大的增强了全世界的沟通与联络速度，信息不再因为国度的不同而迟缓闭锁。

短短百年里，世界飞速发展。

大量外乡人知识流入世界，促进交通方式疯狂的改变。

新的能源利用方式，电能、新奇燃料的普及让普通平凡的人们每天都有新奇感受。

这是一个疯狂的时代。

邪神陨落之后，众多邪恶仿佛一瞬间都销声匿迹，不知去向。

凡人的足迹于此时代几乎踏遍世界每个角落。

繁荣盛景美好的好似幻梦。

……

六月中旬，拉亚内海，光礼教廷总部内。

赛克法思神殿，第六千四百五十一号机核封印缓缓被打开。

海水被庞大的机核压向两侧，挤出大片空间。

身材曲线似水般柔美，眼神却异常冰寒，眼眸犹如冰晶凝成的少妇，脱去拘束铠甲安静地等待着机核脱离封印程序。

机核一层层剥离，封印魔法阵一层层解放。

嘈杂之音也无法掩盖在机核内部不断震颤的巨大心跳声。

最终，机核完全解开封印后，旷阔的平台之上，具有女性形态的巨大光礼塔下，心跳声的源头出现。

被封印锁链层层束缚的独臂男人轻轻抬起了头。

与少妇对视的刹那，愕然与迷茫出现了一瞬。

男人闭目片刻，旋即仰望着上方，对晶莹的人形光礼塔轻声说着：

“母亲，您好好在这里休息…

阿莱明走了……”

众多锁链应声破碎，心跳声戛然而止。

男人从漫长地封印中站起来。

随着眼神瞬息清澈，属于魔法师的思维从混沌中归来。

“塞怡导师，好久不见……”

奥瑟向熟悉又陌生的导师发出问候。

“好久不见…”

目光冰寒的少妇，紧紧地抱住了归来的学徒，眼中的冰寒都消散了几分。

百年观察期结束，他重新站在大地上，再度回归为魔法师中的一员。

……

……

“它离开了。”只剩个头的佩尼尔感受着奥瑟逐渐稀薄的气息。

“我不敢相信，你们真敢放走一个已经确认无误的侵染根源力，只是短短百年的观察期就能认为它无害？这是黑幕！世界绝对会因你们如此行为毁灭！”

远远感受着奥瑟的离去，阿伦锲对佩尼尔的嘲讽表示听不见。

佩尼尔于内心重重叹气。

一个已经彻底觉醒的根源力，到底是学会腐化了，还是教廷腐化了，怎么能放它出去呢？

既然能放它出去，为什么不能放自己和女儿出去呢？

……

……

许久之前，无数次的实验后，一场学会辩论召开着。

“奥瑟·阿莱明被多次研究测试后，确定为可控的学会战力，经由多位称号魔法师联名保证，多位塔主签订管控契约，并经由光礼教廷多位光械主实验测定核认：

该位侵染魔法师乃是历史上唯一理智仍完整存在并保持秩序状态的侵染混合生物。

虽然此状态极大可能与其体内的根源侵染有关。

鉴于拉亚世界目前的状态已无法留出余力去控制此危险因素，因此做出决议，以称号魔法师作控制手段，将其带离拉亚，加入开拓者计划，为延续拉亚星核之使命，继续发挥其力。”

议会厅人声鼎沸，但最终结果归于一致。

“学会全体审议结果，无异议，决议通过！”

“那么，就由塞怡塔主，前去神殿带回该魔法师，请塞怡塔主对其安抚，并做好开拓计划前准备。”

冰寒之气裹挟的身影轻轻点头，离开会场。

……

……

世界好像变了。

明明观感中只是过了百年。

穿着拘束装甲隐藏在长袍下的奥瑟忽然感觉周遭如此的陌生。

“那些是什么？”

一辆辆形似马车但却没有马匹的铁盒子在石板路上前行着。

蒸汽车？

有一丝相似，但蒸汽车不可能跑那么快，是什么在驱动它？

“一种，油车…？人类似乎发现了一种能够持续燃烧的黑油，然后那些运输工具就开始变化外型，到现在已经进化到我们都感到神奇的地步了。”

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塞怡牵着奥瑟的左手走在坚实的石板路上。

黑夜悄然在黄昏笼罩下降临，昏黄的路灯光芒照耀着最偏僻的角落，油亮肥胖的耗子顺着人工打磨的墙砖边沿跑过，一只黑猫幽灵般紧随其后消失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

路灯下，没有流浪汉的身影，又或者，这里看不见。

“这里……还是鲁德王国吗…？”

目光跟随着黑猫没入黑暗，奥瑟呆滞地望着四周精美瓦砖、高楼、铁皮、彩漆、共同拼建，勾连起来的所有霓虹之景。

他就像是从森林里来到海洋中的猴子一样，有一种无所适从的窒息感。

“你不在的这短短百年里…发生了很多事……”

奥瑟心头微微沉重。

“塞怡导师，您已是七阶了？”

轻轻点头，塞怡面甲后的表情有些悲伤。

“在兄长离世后不久晋升的...另外...帕朵她，背叛了学会…”

“……”奥瑟一时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的感受。

“鲁德王国的消亡对她的伤害太过沉重，兄长离世的那段时间里我也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对不起，奥瑟…”

奥瑟摇头：“不必道歉，塞怡导师，痛苦会让人迷失方向，我们都一样...”

“有消息确认她与训导会和暗角的首领麦茶走的很近，但不知为何，自从众盟议会成立后，很难再搜寻到她们的痕迹。”

“世界安全了吗？……”

忽然感觉有些莫名的想笑，但流露嘴角的却是苦笑。

经历过鲁德王国消散在历史中的参与者们都明白，一切都是危险来临之前虚假的幻梦罢了。

眼中的繁华盛景，奥瑟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虚假的令人生厌啊。

“奥瑟，能够放你出来，是兄长死前对家族的约定，但你无法长时间停留拉亚，他们都在盯着你。

下一批开拓计划的参与者马上就要出发，你是必须要去参与的成员，临走之前这段时间，你要去做什么吗？我会一直陪着你…”

还是囚徒啊……奥瑟内心叹息。

他没有什么留念的——

不，不对。

还有一个约定。

“我能去趟地底世界吗？”

“当然”塞怡温柔的笑着。

……

……

地底世界一层。

奥瑟跟在塞怡身后，奥瑟身后则跟着一个苗条的人影，人影还抱着一只肥肥的怪鱼。

“走吧，我们回地上。”

向身后的身影伸出左手，小龙人琉闻着同类身上难以消散的哀伤，无法想象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为什么奥瑟会失去右臂，变化总是如此痛苦吗？

本能阻止了琉去询问，她小心翼翼的抱着怪鱼拉住奥瑟的左手，向未知的世界走去。

……

……

“或许其他世界会存在巨龙呢？”

望着清澈如洗的天空，奥瑟说着自己的猜测。

自从去了一趟地底世界，他便失去了去其他地方的资格。

学会只能容忍现在的他去往一个地方已经极限，塞怡导师也无法改变决议，因此奥瑟只能跟小龙人一块待在休因法师塔附近等待下一拨开拓计划的临近。

“嗯？嗯！”嚼着人类世界的糖果，还分给怀中怪鱼吃的琉表示赞同。

看着正在大嚼糖果的琉，奥瑟嘴角微微上抬，可转瞬归于平静。

休因法师塔未曾更名，哪怕塞怡导师已晋升为七阶。

原先法师塔四周的群山已被人类移平，许多法师塔都不得不学着与城市共存，但哪怕法师塔建在城市之中，凡人们也还是找不到法师塔的入口。

魔法师学会越发与人类世界差异化，像是一堆先进物事里的无比明显的老古董。

倒是光礼教廷成功融入了发展极为迅速的人类世界，许多光礼教廷的小教堂到处可见。

那些光礼塔也被包装加工建立成特殊的庄严建筑。

受到人类世界建筑风格的影响，许多法师塔的建造风格不知不觉也有些偏向极简肃冷的装修风格。

比如说窗户这东西，以前休因法师塔的窗户非常少，休因塔主不太喜欢太多窗户。

但现在，奥瑟能通过一扇扇窗户看着法师塔周遭的城市景色。

望着那一条条秩序井然的石板路里来回前行的铁皮车，奥瑟有些恍然。

仿佛……所有的悲伤，都流入了过去的时间中。

街面上的路灯，有些像星河。

从琉的手里拿过一枚糖果放入嘴中，发粘的口感带着酸涩冲入喉咙。

奥瑟深深呼吸着拉亚的空气。

感知着这份熟悉，与无处不在的悲伤。

自己的躯体还残留着味觉。

但诡骗魔神贯穿他躯体的剧痛。

自池茉莉死去时。

一直未曾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