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漂泊半生后荣归故里,看着昔日的家如今野草丛生,推开尘封多年的木门,习惯性地喊上一句“妈,我回来了!”却再也得不到回应,内心的悲伤如惊涛拍岸,荒芜的院落再也没有那熟悉的身影,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自己。
对于金大华而言,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
突然而来的变故,让这个鬓角发白的中年男人一夜之间没了根,从此就是一块随波逐流的浮萍。
金大华越来越激动,最后直接眼前一黑,“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吓得旁边的捕快赶紧上前查看。
包明川走到跟前,神情也有些复杂。
“叫救护车来。”他说道。
“是!”
顾渊也走上前去,为金大华号了一下脉,抬起头看着包明川说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心中郁结,情绪太激动了。”
包明川这才松了口气。
他转过脸,看着跟着金大华一起来的年轻人。
“小子,你过来!”
对方一脸不情愿地走过来,脸上的表情还显得有些桀骜。
“干嘛?”
“你是金大华什么人?”
那年轻人低着头玩着手机,不耐烦道:“我是他爹,行了吧?”
说完,就自顾自转身,一边走一边发着语音:“宝宝别生气了,我这大半夜被我家老头薅起来回家奔丧,一路上哭天抢地的,烦都烦死了……”
包明川看着他,突然变得愤怒起来,快步冲上前去,一只手掐住那年轻人的后脖颈,直接将其抵在了门上。
“妈的!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丧良心了是不是?你就是个畜生!你奶奶你叔叔一家都没了,你老子现在都这样了,你还在这……”
“啊!放手!放手!”那个被包明川抵在门上的年轻男人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叫声,旁边几个捕快赶紧上去拉开。33
“队长!别冲动!”
“队长,冷静点,冷静点!”
而挣脱了束缚的年轻人,此刻也冲着包明川跳脚大骂:“我要投诉你!我一定要投诉你!”
顾渊站在一旁,也是惊得眼睛瞪圆了。
“老包……脾气这么大吗?”孔白禾嘴角微微抽搐着,轻声说道。
他们和包明川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特别是孔白禾,顾渊不在星城的这段时间,他和包明川之间的相处不少。
在他看来,包明川就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而且非常有责任心,平日里有些不苟言笑,可人还是挺好的,性格也较为温和,只是着急起来六亲不认。
金大华的这个儿子,确实是个孽,可作为老捕快的包明川,这些年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现在突然情绪失控,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倒是一旁一个年轻捕快,之前听他一直叫包明川师父,关系应该是非常熟络的,小声对他们解释道:“我们队长也有个儿子,这些年来队长工作忙,有些疏于管教了,和这小子……差不多一个德行。”
顾渊恍然大悟。
感情是看到金大华的儿子,想到自己家里那个逆子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周禛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此时金大华的儿子还在叫嚣,嚷嚷着要投诉包明川,包明川还在生着气,根本不去搭理他,不过旁边两个捕快,却在尽可能安抚着对方的情绪。
虽然金大华这个儿子的确是个孽,可最多就是道德上要被谴责,如果从律法的角度出发,身为捕快的包明川的确没资格对他动手。
如果对方真的较真起来非得要投诉的话,还真够包明川喝一壶的。
“投诉!必须要投诉!恶劣,极其恶劣!”年轻男人气得跳脚。
那两个年轻的捕快越是劝解,他越是上头。
如果之前,他们都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这个年轻男人反倒不会这么嚣张,现在越是劝他,他越觉得自己拿捏住了面前这些捕快。
孔白禾皱着眉头走到跟前,盯着金大华的儿子看了两眼,突然伸出手,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金大华的儿子一脸嫌弃,伸出手便将孔白禾的手拍了下来,趾高气扬道:“害怕了?我告诉你们,晚了!他凭什么打我?这件事情没完!”
孔白禾笑了笑,说道:“你要投诉就投诉呗,又不是投诉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面前的年轻人表情稍微僵了一下,又冷笑着道:“别装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一伙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投诉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能影响我什么吗?”孔白禾不解道。
看着对方说不出话来,孔白禾又笑着说道:“不过我就不一样了,刚才我可是一直拍小视频呢,等会就给你发到斗音上去,记得给我点赞啊!”
“你……什么视频?”年轻男人的表情顿时变了。
“父亲因家中变故心痛到晕厥,不孝子面无表情继续跪舔女神……这标题怎么样?”
“……”
站在顾渊身边的年轻捕快有些惊讶,小声说道:“他真拍了啊?”
“拍个屁,吓唬他而已。”顾渊说道。
之前孔白禾就和顾渊站在一起,有没有拍什么视频他还不知道吗?
再说了,孔白禾也没那么无聊。
看着那年轻人的表情越来越难看,甚至眼神中都流露出了强烈的不安,顾渊就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被化解了,反正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等到孔白禾回来的时候,包明川有些艰难地说了一声谢谢,孔白禾摆了摆手。
“吓唬他一下而已,本来就没多大点事,衙门也不可能因为这么点事就和包队长过不去的。”孔白禾笑着说道。
包明川叹了口气,也没吭声了。
冷静下来之后的包明川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冲动了,虽然他很喜欢现在的工作,也没想过在这个年纪再进一步,可多一事不如小一事,他也不希望自己成为衙门里的笑话。
就在这时,顾渊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韩梅打来的。
挂了电话后,顾渊走到周禛面前,表情严肃。
“金大海的那个女儿,已经醒了。”
周禛顿时精神一震。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