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理由是还乡祭祖,可实际上众人连陈留都没有停留,便直接越过兖州,进入青州地界。
也不知道这古代人是如何区分南北的,反正按照太阳升起的方向,不难发现一个怪状:济南国在济北国的东方,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东北方向。
若不是曹操任了济南相,明溯恐怕一辈子都不定会发现这个奇异的现象。
济北国在兖州地界,越过其国境内最北方的卢县,车队便悠悠地进入了祝阿地界。
祝阿隶属平原郡,已经是青州地界,再往前走上数十里,便直接进入了济南国。
到了祝阿,明溯才知道为何那曹操会过来寻找自己同行:都通侯的食邑平原县原来与济南国是正宗的邻居。
祝阿是一个小县,听闻都通侯驾临,县令忙不迭地领到一众掾属赶出城来拜见,明溯却是笑指同座的曹操介绍道:“本侯不过是个闲人而已,这位小曹同……孟德方是朝廷大贤,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这次恰好放了下来做济南相,日后你可得多走动走动。”
曹操在洛阳虽然名声甚大,可到了地方上,其实倒也没甚么人听说过他,毕竟这个时代交通、通讯皆是不便,寻常事迹能传个百八十里就差不多了。不过明溯在平原的名声可是不小,虽然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人畜无伤的和善模样,可那些浑身飒飒发抖的官吏心中却总是挥不去血屠军的阴影。
虽然不清楚这旁边的黑脸白鼻汉子是甚么人,可毕竟是威名远震的血屠军统帅明溯隆重介绍的人物,目前的职务又是邻国的国相,那帮官吏悄悄看了一下县令的眼色之后,便忙不迭地又拜了下去。
众人拜的姿势虽然比较统一,可这称呼却是无话八名,有中规中矩口称国相大人的,有按照姓氏来称呼小大人,或者小曹同大人的,当然,更有脑子灵活的,直接称呼了孟德大人,倒也雅俗共赏、别有情趣。
曹操虎着张脸回了一礼后,紧忙自我介绍了一下,如此一来,大家都知道这位姓曹名操,字孟德,先前那些以为这位是来自边塞民族的,口称“小”、“小曹同”的面上便难免有些赫然。
不过,这也就是一瞬间的工夫,因为不等他们自我检讨,代曹操整了一出乌龙的明溯却是忍着心中的好笑,越俎代庖,直接以地主的身份邀请曹操前往官府把酒一叙。
这一路上,曹操已经是吃足了亏的,虽然说明溯没有整蛊,可那几个小的却是来了兴致就过去撩拨他一下。此时,好不容易快要进入自己的治地了,曹操是恨不能立即肋下生出双翼,飞出这帮难缠的主儿包围,可是毕竟明溯的身份地位比他要高得多,这拒绝起来却是十分困难。
当然了,既然有心请客,明溯也不会随意的就放了曹操这么轻松地走了。见曹操再三推辞不肯进城,明溯便不悦地言道:“孟德心中对本侯有意见?”
“没没,下官怎敢!”好不容易明溯也算是将曹操看作了地方官了,不再以洛阳之中的笑称取笑他了,曹操心中顿时感觉自己价值得到了实现,一夜之间两腿中央长满了茅草——成人的感觉真好!
“那就是准备日后与平原为敌了?”明溯转眼看了一众祝阿官吏,寒着脸问了一声。
这话一出来,曹操当即吓得面如土色,正嗫嚅不知该如何作答时,明溯却又冷冷地言道:“平原、济南毗邻,孟德准备在济南做上一番事业,这周边的郡县自然难免会得罪过去……既然如此,本侯也就不留你了。”
“侯爷,下官……”
“你不是本侯的属下,不要这么谦虚了,免得将来对于阵前,你也不好意思背后下毒手。”
“下官……操……我万万不敢!”
“****当然不干了,可是****就无所谓了……对吧?”
“侯爷明鉴,我实在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别三句话一说膝盖就发软,本侯不吃那一套。”见曹操又准备行礼,明溯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淡淡地言道:“酒想喝就进城,不想喝你直接走吧……记住了,这平原是本侯的地盘,日后哪怕你闲的无聊种种菜,玩玩鸟,都不要来打这里的主意。”
“谨记侯爷吩咐,我一定天天种菜,常常玩鸟。”
“很好!陪本侯去赏花饮酒吧。”
“遵侯爷指示。”
姑且不谈日后曹操会不会真的开设个菜圃,或者没事的时候自己玩玩小鸟,至少现在明溯就在面前,这酒是愿意陪也得陪,不愿意陪也得去陪了。
一进县府后院,明溯抬眼一看,便突然想到了一个典故,便笑言道:“方才见院内腊梅怒放,红梅争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今天见此梅,不可不赏,不可不醉!”
曹操当然不知道明溯指的是那尚未发生的望梅止渴,只不过彼青梅非此腊梅、红梅也,不过见了明溯兴致正浓,不像准备找事的模样,他倒也觉得心神稍许定了些。
那些地方官吏都是谄媚之人,听了明溯的话,也不管那是否有伤风雅,直接使人找了长蒿与粗布过来,亲手噼里啪啦好是一阵抽打,不一会儿,酒水尚未热上,那红黄交织的一大堆梅花倒是已经送了上来。
见那腊梅清香扑鼻,不比**的桂花逊色,明溯一边坐在廊下与曹操闲聊,一边随手拈了几朵扔进了罐中,随那水泡上下沸腾翻滚了起来,倒也显得别有一番风情。
很显然,曹操是第一次见到酒竟然可以这么喝,到了七八分醉的时候,便长声叹息道:“先前侯爷突然辞去官职,我还以为侯爷心中有些想法,不过此时此刻见了侯爷这番享受,顿时就大彻大悟了——人生如此惬意,又何须荣华富贵啊!”
“孟德此言差矣。若是没有荣华富贵,又哪里来的你我二人如此闲坐对饮?”
“侯爷高屋建瓴,我心中佩服得紧。”不知不觉,曹操也逐渐放松了下来,说话的语气开始回复了刚刚认识明溯的那段时日。
“少拍马屁了。”明溯笑骂了一声,却是遥指那蓝天白云,郁闷地言道:“都打过春了,这天上从早到晚云卷云舒,犹若龙隐龙现,咋就连点雨沫子都不飘呢?”
“哈哈,先前侯爷让我去学着种菜,本以为侯爷是此中行家,不曾想连乌云不出门、白云行千里的谚语都不知道。”
“有这个谚语么……本侯为何从未听说过?”明溯搜肚刮肠,却是对这个谚语陌生得很。
“这是漠北的谚语,我也是无意间得知的。”
定定地看了曹操半响,明溯心中暗叹了一声:果然是天生的枭雄,竟然连这等草原上的事情都会去关注,与之一比,我这意识就差多了!当然了,心里话是不可能拿出来说的,明溯转眼一笑,别有深意地言道:“看来孟德对边关之事十分关心啊……”
“我……我也不过就是偶然间听说了一次而已,侯爷千万别多想了。”一听明溯这话,方才放松了下来的曹操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孟德不说,本侯又何尝会去想呢?”明溯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声,却是高声赞叹道:“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浅,龙未抬头,也是本侯缘薄,难以见识到龙乘时变化,纵横四海的威势,问天下谁是英雄,不知孟德可有教我?”
明溯突然大发感慨,却是生生将曹操给惊吓得不轻。原因很简单,此时的龙可不是甚么人都能随便议论的,就算是那刘宏,也只是个真龙天子而已,避讳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指天感慨呢。何况明溯这话前面描述了龙的变化,后面直接由纵横四海来引出天下英雄,若是曹操一个应答不好,估摸着一顶意欲谋反的帽子就该被扣实了。
当下,曹操背心冷汗淋漓,口中却是呐呐地言道:“当今圣上,可谓英雄人物。”
“孟德又在敷衍本侯了!”明溯不满地批驳了一句,却也没说出甚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圣上是真龙,天之骄子,自然就是第一等的英雄人物了,这是三岁的娃儿都知道的道理……除了圣上,孟德还识得天下谁是英雄?”
“袁府四世三公,当为英雄……”
“孟德此言差矣,那老袁家虽然出了几个权贵,可都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时风云人物。”
“司徒家世显赫,笃志博闻,俊才辈出,可谓英雄……”曹操这句话却是将那杨赐拿出来说事了。
的确,论起整个家族的荣耀传承,老杨家绝对要比老袁家显赫得多。那杨赐的十代祖先自高祖以来,均是声名远扬,封侯赐爵,三公迭出,虽然与后起之秀老袁家同为四世三公,却胜在世代忠烈,更值得人去尊敬。
“伯献年长,文先过于耿直,虽为百官楷模,却也难当一声英雄。”伯献是当朝司徒杨赐的字,文先则是杨赐长子杨彪的字。此时杨彪虽然因为家世任了五官中郎将,却是在朝中名声不显,事事都被其父盖了一头,这也是父子同朝为官时子女最大的悲哀。
“幽州刘虞可为英雄?”
“若伯安可称英雄,那伯珪则是绝世大英雄了,呵呵……”伯安是刘虞的字,伯珪则是其属下公孙瓒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