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这次跌了个大跟头,再也没有以前的强势姿势。
虽然名义他目前是平叛军第二方面军的统帅,但是却没有将自己与明溯放在同起同坐的位置,却与太史慈、邓元等营级主官打得火热,至于关羽,除了典韦还能稍许令他忌惮几分外,便只有张飞一人能够与之谈笑风生了。
尽管刘备如此放低了姿态,可明溯却还甚为尊重他,甚至在自己的右侧专门为他设立了一个副案,之前这个待遇可是只有天子近臣执金吾出身的胡母班才有资格享受到的。
毫无疑问,明溯的这个做法不仅让友军刘备感受到了一股宾至如归的温暖,更是令人那高傲的关羽暗暗点头。
这才是一个为上者宽宏大量的表现。默默地望着主案上明溯毫无架子与帐中诸人觥筹交错的模样,关羽不禁暗暗地想了一个基本无解的问题:若是当初自己没有先遇上刘备,现在又该如何区别看待二人呢?
其实,明溯的余光早就发现关羽正在观察自己了,对于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对付他的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视若未见。所以,尽管明溯已经喝得摇摇晃晃,与那关羽仅有的一次对饮却是在敬在场所有时的顺势所为。
对于明溯的冷淡,关羽明显心中已有所感觉。虽然觉得自己当初义无反顾地跟刘备去了广宗城外,稍许有些不上路子,可内心的骄傲却是让关羽对自己的不敬选择了无视。
不就是一个侯爷而已,即便位极人臣,贵为帝婿,可自己忠于的是整个大汉,若是那当今圣上在此,恐怕我还会低下头来……至于你明溯,那就免了吧。关羽自嘲地笑了一声,顾自端起酒樽,一饮而尽,然后便按着佩剑出去欣赏漫天的星光去了。
关羽的神态完全落在了张飞眼中,自从融合这个集体之后,他便发现原来自己兄弟之间那种钩心斗角,互相算计的氛围立马荡然无存。这里的营长可以将自己面前的肉脯夹给手下的士卒食用,这里的士卒同样可以提着酒钟去找将领拼酒,就连那明溯,每天早晨操练的时候,亦是不声不响地加入了大军之中,似乎他从来就不是一军统帅,而是一个小卒而已。
当然了,这仅仅是张飞这些时日的观察所得,隐藏在更深的一些事情就不是他所能知道的了。比如说明溯在军中引入了后世的常委会议制度,重大事情的决策一般是由核心圈子内的商定之后,方才拿到所有副营以上的军议大会上去讨论。
正如这次,就在张飞心中感慨自家二哥命好,得蒙侯爷看重,一回来就调拨给了他足足将近半营的力量时,压根不知道明溯已经决定明天晌午,用过午饭后便立即向经县发起进攻。
后天是董卓准备发起总攻的日子,要想变被动为主动,明溯则有抢先一步动手。反正经县与广宗目前算是两个战场,哪怕是战败而逃,自己都必须赶紧离开这片狭窄的死亡之地。
当然了,明溯与胡母班商定的可不是故意放水,败给经县的贼人,若真是那样,估摸着不等张角来追,刘宏呵斥的旨意就该先到了。
“噗嗤……”经县西门,一股鲜血从那守门贼人的脖颈上急剧涌了出来。刘备将那贼人提飞了过去之后,直接转身又连续放倒了四五人。
关羽更是勇猛,就在那城楼上面的贼人见势不妙的时候,手里长刀如同闪电一般,飞快地抹过了两边粗大的绳索,刚刚绞离地面半尺的吊桥轰然一声又砸落在对岸。
有了这二人带领,后面两批刚刚整合到一起半天的士卒们纷纷纳闷着从草丛中奔了出来,不一会儿,这座城门便完全处于了刘备的控制之下。
那些城中的贼人陡然受到官兵攻击,却是没有惊慌失措,反正在一些小头目的组织之下,挥舞着兵器往西门堆了过来。已经突入城中的士卒明显感受到了这股压力,不一会儿又被压到了城门洞内。
“大兄快去夺城墙!”关羽皱了皱眉,将手中长刀抡成一道满越,如入无人之境地径自冲进贼人最为密集的那一片区域。
见自家兄弟已经开始拼命,刘备也顾不得宝贝手下士卒性命了,高声吆喝一声,便提着双股剑直接奔向城门旁边的台阶。
此时,城墙上面的士卒已经逐渐都压到了城门的位置,双方在台阶的中央撞了正着,无数兵器擦拭出来的火花在半空中闪闪发亮。有了关羽为自己在下面掠阵,此时刘备再不拼命也不成了,若是被贼人两路逼了上来,最终不仅是冒险抢得的西门又将重新落入贼手,便是自己等人,恐怕最终也不能逃出去几个。
“杀!”几乎每一声暴怒的呐喊声中,都会有三五个士卒死于非命。当然了,这还是形容的是关羽那片战圈,或许是因为主将实在太英勇了,那些平叛军先前从冀州各郡县征召上来的士卒逐渐回过神来,组成一支巨大的锥形战阵,势不可挡地沿着东西大街一路往前杀去。
令刘备心中暗暗舒了口气的,城下的溃败无疑给那城墙上的贼人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现在已经开始有贼人转过身,向其他方向的台阶奔逃了过去。
“啪哒!”重重地一脚将那犹自圆瞪着眼睛的贼人脑袋踩裂之后,刘备回身望着那独自对上了半条街的关羽厉声喊道:“云长,将他们赶过街心去!”
这是既定的胆略部署,按照平叛军午饭时的高层会议要求,各个门负责主攻的将领都必须将贼人驱赶到街心……当然了,为了避免贼人狗急跳墙,情急拼命,胡母班淡淡地建议了一声:空出东门,围三阙一。
虽然不知道为甚么一定要空出东门,虽然在刘备心中,如果将贼人向南边董卓的营地驱逐过去,两边夹击之下,岂不是更容易歼灭贼人,可毕竟军令已下,他只得怏怏地领着所部从山野小路谨慎地摸到了西门外面。
其实,就在此时,明溯正站在经县的西北角。冷眼望着刘备已经在西门站稳了脚跟之后,明溯淡淡地对着后面的近卫吩咐了一声:“传令下去,南北夹击!”
青龙战队出身的近卫们无须东奔西跑,自有一套便捷的联络方式,不一会儿,随着数声尖锐的竹哨在空中回旋,信号一路传递了下去。
“关羽那小子还真能打。”典韦此时就在明溯的身边,先前那西门的刀光以及冲天而天的杀声足以让他意识到,那个黯红面容的汉子似乎是个瞌睡虫,可真正隐藏着的战力却是不差。
“比你还差上一筹。”闻言,明溯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今天的第一丝笑容,不仅是因为典韦对关羽的那句中肯的评价,而且此时南门方向一股火焰冲天而起。
这是行前诸人约束好的信号,负责主攻南门的正是胡母班所督阵的队伍——郭贵的第一营、太史慈的第二营。
有了徐盛与太史慈这两具人型兵器在手,虽然南门的贼人早就有准备,可亲眼所见徐盛竟然和身撞上了城门,紧接着,随着一身极其嘶哑的钝响之后,那城门上面厚达半尺的木板竟然生生地被丈八蛇矛给挑出了一个大窟窿。
顿时,门内所有的贼人尽皆傻了:这还有打的必要了么?
几乎与南门那道火焰同步,北门城楼亦是燃起了一束巨大的火焰。虽然第三、四、五营的营长战力不佳,可禁不住他们的副将皆是能够以一当百的人物。
可能是觉得兵器实在不称手,张飞极其愤慨地仰天长啸一声,便和身扑上了城墙,接下来令那些还在仓皇组织着反击的贼人目瞪口呆的是,这个勇往直前的汉子冲杀上来的目的竟然就是为了放把火。
熊熊的火舌一会儿工夫便将木制的城楼卷入其中,明溯冷冷地回头望了一西门的方向,心中对刘备的小家子气和动作缓慢不由地升起了一股怒气。
举火为号,扰乱贼人——这本来就是行前的部署,刘备心疼些许城中建筑,却是让贼人在街心堆成了一片,惶恐之下不知道该往东还是往西逃窜。
“去将西门点着了吧。”明溯吩咐了一声之后,典韦便迅速地赶马奔了过去。
这时候,身后一名近卫忿忿地嘀咕了一声:“刘备这小子一看就不是甚么好人,真不知道主公为甚么却如此的看重于他?”
也难怪他会嘀咕,明溯亲自指挥北门战斗,胡母班作为多年的执金吾,指挥南门战斗,这都是让人无可厚非的。可毕竟刘备是初来咋到,甚么才华都没有显现,就连所部一千三百人中都有足足八百人是昨天下午才正式调拨给他的……若是主公肯将那西门的人物交给自家统领典韦,此时恐怕早已结束了战斗了。
见近卫有想法,明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却是淡淡地吩咐道:“手痒了是吧?既然手痒就去将经县点成一个大火炬……当然了,东边就不要烧了。”
“诺!”二百余人齐齐地应了一声,转身便跃入了城中。
傍晚时分,一把火烧光了大半个经县的明溯缓缓地闭上眼睛,半响,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牧马人的生涯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