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权狼吞虎咽的时候,明溯已经带了郭贵三人将那独立二、三两队准备的菜肴品鉴了一遍。
那独立二队参赛的选手却是队副孙尚,所做菜式并无甚么出众之处,不过陈留地区的冬令家常,糟溜白菜而已。陈留诸地多产大白菜,此菜易于保存,从地里收上来之后只须倒置屋中,用时便取上一只,剥除外面一二层枯壳,露出里面的白净菜梗、碧绿叶子,如玉如翠,娇嫩欲滴。大雪封山后,农户常赖此为生,捱过严冬。白菜常见的烧饭有菜饭、豆腐炖汤汁、油渣烧白菜几种,然而皆不耐吃,最下饭的当属醋溜、糟溜二种,前者酸酸辣辣,极为下饭,后者带着一股酸酸的酒味,除了下饭,还能御寒。初春气候咋暖还寒,孙尚能用简单的几片白菜,烧出如此菜式,倒也是迎合环境,别出心裁。明溯品尝之后,大为赞赏,当场决定将醋溜、糟溜二法作为此次操练每餐必用菜式,当然,论到名次,却是不能与前面几种相提并论了。
独立三队的菜式却是十分繁杂,据亲自捉刀的钟氏二兄弟介绍该菜式名为糖醋劲面。然而,不知道是时间不够,还是这次准备的精米差了点,磨了米粉后在瓦罐里捏了半天,只见一片面糊,至于甚么劲面,谁都没见着。问了一下,才知道那劲面大致是相当于面筋的东东,糖醋面筋可是明溯喜欢吃的菜肴之一,眼看手下竟然还有能够做出面筋的能人,明溯自然是鼓励一番,只盼早点能够捣鼓出来。那三队的队员却是十分沮丧,只当亭君是面子上走个过场,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跑到其他队中蹭吃蹭喝了起来。
第三个比赛项目最终的评议结果皆大欢喜:游骑队与独立一队双双并列第一,共同分得那五百大钱。那夏侯淳见自己手下总算捞到个第一,虽然是并列第一,也是十分欣喜。至于曹纯,就那么洒了点调料,扯了两片菜叶,便拿了个第一回来,自是满足异常。
此次比赛倒是多了个插曲,那明溯带了葛权去庄中叙话片刻后,回来便宣布了一件事情:葛权因为发现了麻辣烫也可以涮肉食,亦奖励百钱,封为独立四队队正,执掌暗夜兵。至于这个暗夜兵是何兵种,明溯却未说明,止是强调该队人手由葛权全权从其他各队择优选用,隶属明溯直接管辖,其余曲副一律不得插手。一时之间,这个新冒出来的独立四队成了炙手可热的话题,有心改换门庭的乡勇当即找遍了全场,却怎么都不见那个邋遢的老头子身影。
是日深夜,曲里四巨头与葛权在庄中的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开了一个长会,天亮的时候,一直守在门外的乐进打着哈欠送走了刘元起三人。明溯却是睡意全无,径奔后院牵了昨日选中的四匹驽马,便与那郭贵一同出了门。乐进正待跟上贴身护卫,明溯却是摆了摆手,让他自去歇息,言明自己出门一趟,半日即回。
乐进却是不肯,倒转刀身,以命相抵,誓道:“进自识主公,主公却不识进。今主公有所为难,弃进而自履险地,世人岂不言进不忠呼?进之忠心,天地可鉴,但有所驱,惟死而已。”
明溯料想昨日夜间那郭贵嗓门甚大,定是泄了机密,回头与郭贵对视一眼,索性召了乐进同行。
不到三刻时间,三人已入了谷中。一见典韦,郭贵纳首便拜,声泪俱下,哭述“兄有难,而弟无所作为,罪同不孝”,典韦甚为感动,上前扶起郭贵抚慰一二。
明溯亦上前将那乐进身份介绍一二。典、乐二人见过,互有好感,甚是投缘,典韦便建议趁着郭贵在场,一并结拜为兄弟,乱世之中也能有个照应。乐进早就认了明溯为主,自是不肯反复,便痛快地应了。至今那郭贵,虽为朝中权贵亲戚,然此时生死牵于一线,兼之早就与那典韦结拜过一次,左右不是外人,自无不允之理,其间,只提了一言,问及王重、刘元起诸人不在,以后万一再行论交,如何处置。典韦倒是爽快,言道:今日我等以血告天,自是正式排班,日后若有增加,但排在我等之后,依次而列。
议定,众人来到那高大木屋之中,妇人端上茶水后,又献上血书、细香,依旧由老翁在一旁唱喏,典韦并那郭贵、乐进二人上前划破手心,蘸写上姓名,焚香祭拜过天地,又把那誓词诵了一遍。众人又是一番商议,推举那郭贵排名在那明溯之后,秦寿之前。乐进本欲蘸写最后,奈何明溯坚持,固以为乐进年龄甚长,若是小了众人太多,日后不好称呼,最终定了只跳一个位置,名字补在那张三、杜永前面。那张三、杜永本就一介军侯,逃命之际,也不甚计较排名,这边方才议定,那边已经笑吟吟地喊起了七兄、九兄。乐进不知究竟,心中自是对明溯又有了一番感激。
至此,乐进算是正式进入了明溯的嫡系阵营。结拜诸兄弟中,真正能够唯他马头是瞻的已有典、郭、乐三人,那张三、杜永诸人在谷中多日,与典韦更是义气相投,情同手足,再加上妻家大兄胡魁,此时明溯也算真正能够在中间占据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地位。
结拜过后,众人坐下商议正事。事情须回到昨日下午,那西位里长陈寿自恃长据地头蛇地位,因明溯未曾拜见与他,心生恼怒,故与诸里长商议,在米粮孝敬上偷奸耍滑,有意让明溯在众人面前难堪,却不曾想明溯却求得郭贵支持,在其斡旋之下,四大庄头牵头,诸庄协作,竟也撑住了场面,后来又因南位庄主老实,泄了商议,导致陈寿等人被郭贵好好地拾缀了一顿,临走前勒令他们三日之内补齐到各庄水准。
一众里长抬着陈寿回去的路上,犹自忿忿不休,行至半路,索性都奔了那最近的青岗寺,众人纷纷言道:“四方盗贼并起,侵掠诸里,其祸盖因朝中宦官卖官害民,欺君罔上,今地方亦是如此,那大小张、郭,乃是朝中宦官族人,横行乡里,为恶众生,亭中又正人皆去,奸人滋蔓,拥兵为患,威凌百姓,我等里中如履薄冰,祸在目前。”
众人商议了半响,还是那陈寿心狠,放言道:愿筹得资金,由其前往京中,寻得正直,打点朝中,告亭里一个图谋不轨,谋篡朝廷,方能扫清不豫,罢黥奸邪,族灭亭中诸人,以安乡里。众人皆点头称是,又商议了许久细节。
众人正商议间,不想那葛权前几日与明溯闹了意见,碍于面子,流浪乡间数日,饥肠滚滚不说,便是那惯例三日一洗的头发,亦是瘙痒难耐,正好转到青岗寺里,欲借那水源梳洗一二。葛权碾转反侧半辈子,最是贪生畏死,当初为了保住自己一条性命,连那千余老弱皆可放弃,此时乍一听到“族灭亭中诸人”,心中一寒:他虽然与明溯有了瑕疵,但是毕竟都是亭中正式任命的小吏,当属一根绳子上牵着的蚂蚱,诸里长欲污蔑亭中,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汉律规定,但有官员“图谋不轨,谋篡朝廷”,一应属官,尽皆定罪,便是上官,亦以同罪论定。诸里长此举,不仅是明溯,便是他葛权,也是难逃一死。于是,吓得屁滚尿流,也就顾不上脸面,赶紧奔到那西山,将事情全数告知了明溯。
恒帝时代,窦武欲诛内坚,计谋不密,反受其殃;及至灵帝,诸里长欲谋明溯,累及无辜,遭了密报。此事正应了一言:做人须留七分情,打击面太广,反而都逼到对立去了。
明溯、郭贵得了葛权来报,不由一阵冷汗。当日众目睽睽之下,明溯也不便拿那陈寿诸人如何,想来既树了威风,也不妨再做了一回大腹之人,于是,最后是稍加教训,便放了那陈寿等人回去。不曾想,此人也实在胆大,连那谋篡之事也真敢往众人头上这般栽了。
那刘元起本来不信,以葛权曾与明溯有隙质疑其言。然明溯当日确实听到那陈寿放的狠辣之言,且已与郭贵、葛建说了此事,三人早已心知肚明,此事真相应是**不离十。兼之葛权指天发誓,又不吝自降身份,乞拜明溯为主,但求能够早作决断,求得一条生路,也就不由得他不信了。
五人商议了半夜,也没什么结果,盖因此事滋大,关系众人性命,稍有不慎,便会引来杀身之祸,遂不敢轻易作了决断。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一日好日子未曾过上,却又摊上了这等烂事,明溯也是心头火起,索性便使了那葛建、刘元起二人远远监视诸里,盘问官道,免得走了那陈寿,葛权自去暗中活动,打探情报,访问动态,自己则是带了郭贵、乐进二人直奔谷中,计划尽起那谷中精锐,断了后患。
典韦本是轻侠出身,杀人放火,倒也丝毫不惧,况且此事牵扯极广,关系自家兄弟上下七八条性命,也由不得他不上心。张三、杜永众人先前在那县中横行一方,止有算计别人的份,哪有被人欺到面前还不还手的习惯,此事万一坐实,亦是牵扯到了邓元、胡魁诸人,于是不等明溯说完,便已叫嚣不休。那妇人早把一颗心全牵在了明溯身上,此时闻言,亦在旁鼓动不已。一时之间,群情激昂,众人恨不能此时便杀出谷去,把那十里八乡清扫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