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烧鸡本来就是因为味美可口,作为接待贵宾的一道名菜。
此时,明溯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吃了起来,自然感觉更是滋味十足。
本来,那啬夫闻知侯爷驾到,倒也极为热情,咬了咬牙将那乡中数十只烧鸡都收了上来,慢慢地烹煮了,供各位大人食用。
明溯作为最高长官,自然不可能与其他人分享,便独自享用了一只。至于典韦等人,也只能一鸡三用,慢慢地争抢起了鸡屁股。
连续吃下一条香喷喷的鸡腿和半只鸡翅之后,明溯想了想,却是没有理会旁边典韦那满脸祈求的神情,找了块稍许干净些的大树叶,将剩下的部分又包了起来,连同油污一起塞入了怀中。
“六弟真是小气,宁愿留了隔夜吃,也不肯便宜了我老典。”典韦见已经没了分享的机会,便纳闷地嘀咕了一声。
不想明溯的耳朵倒是很尖,闻言,回身便是一个响亮的栗子敲了过去:“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别忘了,家中还有个牙牙学语的小娃儿呢。”
诸人一起走了这么远,典韦自然明白明溯指的是那甄家的小宓儿,想到那粉嘟嘟的娃儿满脸依赖的靠在明溯怀中的亲昵模样,典韦心中忿恨那飞了的烧鸡,便悄悄诋毁了一句:“幸好那娃儿生得眉清目秀,要不然老典还以为是老六的种呢。”
这话明溯自然也听到了,不过此时他却是没有闲空去理会典韦。
自己等人总算是有些东西吃了,虽然远远不足以果腹,可毕竟也有了油花下肚,一时半会也能撑下去了。
可那跟在后面的大部队,却是要想个妥善的法子去解决他们迫在眉睫的温饱问题。
现在摆在明溯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顺着直道折向西边,数十里之外便是县治所在地蕲城,另一个选择却是原路返回,中途拐向山区,路程差不远,却是另外一个县城,符离。
去蕲城有个好处,至少有这大泽乡的啬夫领路,到了那边再是深夜,估摸着连夜进城还是不成问题的,可就是偏离了大部队前进的道路,等自己找到粮食再赶了回去,说不定又得再慢慢寻找一下胡母班诸人行踪了。
左思右想之后,明溯还是决定往那边界的符离县走上一遭。
当然了,本着集思广益的目的,明溯最终还是决定将典韦并半数士卒留了下来,手书一封凭证,哈了口气,工工整整地盖上了官印,交由那啬夫陪同前往蕲城一趟,调取部分粮食,以充军资。
毕竟已经远离了相县一带,明溯便毫不客气地将邓元等人冠名为自己为圣上征兆的精锐乡勇,所以这沿途的官府提供后勤保障也就理所当然了。
当然了,典韦此时身上可是携带着刘宏御印的诏书,尽管没有自己过去,想必那当地的县令见了诏书,定然也不敢随意地懈怠推辞了。
至于明溯自己,在那啬夫出发的时候,则是领着余下的四十余人,匆匆忙忙地顺着原路又赶了回去。
幸好这次明溯考虑得比较全面,只是将典韦派去了蕲城,自己则是连夜赶往了符离方向。
堪堪穿过那片山岭,还没进入符离县城,明溯便发现远处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等他心急如焚地赶了过去一看,却发现果然正是自己的手下。
此时,万余饿得头昏脑胀的人正高举高把,簇拥在那符离县城外面,叽叽喳喳地叫嚷个不停,至于那隔了一条天然河流的城门上面,则是影影绰绰,偶尔能够见到零星的箭矢飞了下来,将下面暴怒的人群往后驱赶一段。
说起来,这事情却是明溯自己惹了起来的。赶到那城下之时,明溯方才知道,原来自己将胡母班留了下来,倒是好心做了一件坏事了。
本来按照明溯的想法,那胡母班好歹也是曾经在刘宏身边呆了若干年的老人了,有他统领,即便是路上遇到甚么变故,亦能从容自若的处理掉。
可明溯万万没有想到的,这狗急了尚且还要跳墙呢,何况是陪同众人一同饿到现在的胡母班。
按照明溯传回来的命令,众人沿途跋涉,胡母班所率领的先头队伍终于在天色昏暗的时候赶到了符离境内。
明溯将万余人的队伍交给了胡母班,这倒也没错。可胡母班以前带的那可是禁卫,跑到哪里去是吆声喝气,趾高气扬的,任是那些地方官儿再是牛x,最终也不得不低头乖乖地装上一回孙子。
而且,作为刘宏的亲卫,胡母班所带的士卒后勤自然直接由宫中拨付,哪里会为温饱问题担忧过一回?
所以,自己饿得个头昏脑花,周边又全是一片哀鸣,胡母班便愈发地急躁了起来。恰好此时,他正好一头撞上了符离城。
一见终于到了一座县城,那胡母班也不想此时身后跟的人都是些甚么打扮,便直接喝令陈七几人上去叫门。
陈七本身就是那皇宫大内最为尊崇的靑琐门宿卫,平素也是见惯了二千石以上的大官,所以这说起话来也是颐指气使。
如若仅仅是这几个人,或者符离城的县令还就真把门打开了。可等他得到城门守卒急报,匆匆忙忙奔上城门一看,却是整个人如同寒冬腊月坠入了冰川之中,哇凉哇凉的一片。
眼看着城外叫花子一般触目惊心的一大片人群,不用多想,县令也觉得这定然又是哪里的流民跑了过来,准备进城劫掠一番。
事实上,此时大汉各地已经连续灾荒了数年,便连这远避繁华地带的符离小城亦是多次受到过流民的冲击。只不过,以往流民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千余,哪里像今晚这般,随便瞄瞄,估摸也应该有五六千人以上了吧。
这还是后面肩扛手提的担架队伍没有赶了上来的结果。
尽管陈七等人说的天花乱坠,就像真的一般,可那县令却是浑身颤抖着连声喝令紧闭城门,又不放心地征召了青壮民夫,将那四座城门里面尽皆填塞了砖瓦碎石,这才稍许放下心来,领人上墙准备据城守卫。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些流民来得快,去的同样也快。若是城中已有警惕,一般流民也不会白费力气在城下对峙,而是打一枪再换个地方,直到顺利骗入城池,烧杀劫掠一番,填饱肚子,方才各自散了回乡。
县令自以为城下这些流民虽然势大,可毕竟没有攻城的器械,中间又隔了如此宽广的一条天然护城河,定然不会过分纠缠,于是便壮起胆子,在那城头高喊着让众人退走。
明溯到的时候,见胡母班正在城下跳着脚破口大骂,便好笑地问了一句。说实在的,这胡母班一向表现得温文尔雅,知书达理,跟他同行了一路,明溯倒也是第一次看到其恼羞成怒的模样。
“他竟然敢说本官是假冒伪劣,那个狗官竟然敢骂老子……他竟然还在骂……”此时,胡母班一半是饿一半是火,已经顾不得在明溯面前保持形象了。
“他骂你甚么了?”
“他说我是假冒伪劣……”
“还有呢?”
“他让我们自己识点相,退了回去。”
“还有甚么?”
“就这么多了。”
“这也是骂?”闻言,明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亏自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就这寥寥七八里,险些就跑断了马腿。本来还以为双方发生了多大的冲突呢,却不曾原来就是区区几句话而已……而且,就是这些话,明溯也觉得那县令说的完全合情合理。
虽然此时双方似乎正在对立之中,可换位思考,明溯觉得若是自己正在城中,铁定都会认为胡母班是个西贝货。
不为其他,只为了那后面哀嚎遍地的万余人。
奈何,胡母班也是一番好心,如果能够进了城,自己这万余人可是最大的收益者。想到这里,明溯便也不忍心去责备那好心办了坏事的胡母班了,只是策马慢慢地行至城门下面,运足了劲,朝上大喝了一声:“本侯乃当朝太尉,奉旨巡视各地,征召精锐乡勇一同讨贼,还请本县县令出来相见!”
“当朝太尉?”城门上那人一听这话便不由得仰天长笑了起来:“谁不知道当朝太尉乃是那德高望重的杨赐杨大人,小娃儿,你想蒙骗本官,也得回去等过上五六十年再来。”
“本侯真是当朝太尉,那杨赐已经改任了司徒,不日朝廷文书便会传遍各地。”城上那人对答得甚为有道理,明溯便也不得不耐下性子解释了一番。
闻言,城上笑声顿时更加响亮了:“先前那人还说他是公主府长史呢……你怎么不说自己就是当今帝婿呢?”
“咦……”明溯闻言不由的怔了一下,这人还真是聪明,竟然连自己这个长公主老公的身份都猜了出来,当下便继续喊道:“你说得不错,本侯正是当今圣上的妹婿,长公主的……”
还不待明溯说完,那城上之人哈哈连笑几声,便厉声喝令手下放箭。
这下,明溯立马充分理解了先前为甚么胡母班会如此的激动了。敢情自己说了半天,人家都当是在放屁啊。
眼看一阵箭雨当头笼罩下来,明溯心头顿时无名火气,锵的一声便拔出长刀,厉声喝道:“给老子将这个破城拿了下来……老子今晚要将那个狗官的人头充作尿壶,不把他尿臭三年,老子誓不为人!”
既然明溯已经发了话,后面诸人自然是磨刀霍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