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了!”见那胡人护卫张口欲要说话,明溯眼中厉光一闪,长刀突然脱手飞出,自己却被那鼹鼠一般的中年人一刀斩在了肩头,只听到一声刀入骨头的钝响,明溯便被击飞了出去。
那胡人护卫低下头来,难以置信地望着胸前不断震颤的长刀,口中血沫慢慢地渗了出来。
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同族之人竟然被一个汉人的少年给杀了,见状,那鼹鼠一般的中年人顿时火冒三丈,哇哇大叫着喝令那些围困的守卫上前拿人。
我勒了个去,这次亏到姥姥家了!明溯顾不得肩部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就地一滚,便扑到那死去的胡人护卫前面,刚把屠龙宝刀抽了出来,身后却是传来了一阵急剧的弓弦声响。
来不及思索之下,明溯一手持刀往后面一格,受伤的那手却是猛然拍在了那已经死去的胡人护卫咽喉的位置。
“咯……咯咯……”前面一声是那胡人护卫喉骨碎裂的声音,后面几声却是箭矢射入身体,直入骨间的声音。
本来明溯就地滚开,应该能够躲避掉那些箭矢,可是地上这个人至关重要,若是先前那一刀没有掷中要害,消息泄露了出去,那自己二三个时辰的追击就白白付诸东流了。所以,明溯拼着受上几箭,也要确认那胡人护卫死得不能再死了。
后背如同刺猬一般的结果就是,明溯再想故伎重演之时,却完全是在自讨苦吃了。锋利的箭矢扎在骨间,给明溯这么一滚,顿时有几枝当场就折断了过去,再翻个身时断裂的箭杆顺势又往里送了几分,至于那些韧劲十足的箭杆,则是带着箭头不断地在背部剐来剐去。
剧烈的疼痛传入脑海,明溯闷哼一声,眼前顿时一阵发黑,差点当场就趴了下来。
放弃就是死!拼了,明溯眼前突然浮现了一片血色。如果不是因为受伤过重,意识模糊的话,穿过这片营地,后面便是一条河流。没有马,茫茫草原之上,自己绝对逃不出这些胡人的追捕,只有趁夜逃入河中,或许还能死里求生。
想到这里,明溯骤然一个转身,手中长刀突然劈入了一个意图偷袭的胡人身体。在夜幕之中,刀锋与骨头摩擦的声音格外的清晰,似乎是十分享受这种嗜血的感觉,明溯突然狰狞地大笑了起来,仿佛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魔鬼一般,浑然不顾那些伸向自己的兵器,只是一刀紧接一刀地劈了下去。
除了劈,还是劈,没有第二招。长刀所过之处,一具一具尸体血淋淋地分成了两片,有从肩部直接拉到腰间的,有齐腰而断的,更多则是当头一分为二……
发现垂死挣扎的明溯既然变得如此生猛,那鼹鼠一般的中年人不禁大为畏惧,脚下便悄悄地往后移动了几步,口中却是大声吼道:“用箭,射他!”
“大人,不行啊……我们的族人都围在四周。”那些焦急的弓箭手引满了弓,不停地将视线转来转去,却是实在无法松弦。此时,场中数百人团团围住明溯,人影摇曳,再是技艺高超的神箭手也无法确保自己的准星。
那鼹鼠一般的中年人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怒喝道:“那就全部换刀,上去剁烂了他……老子还真不信了,为了这么个汉人娃儿,竟然死了部落二十几个勇士了,到现在都没拿得下来。”
百余个弓箭手得令之后,纷纷拔出弯刀,潮水一般呼啸着冲了上来。
胡人死战不退,连续劈出百余刀后,明溯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到了最后,他只是机械地将刀扬了起来,再对着面前劈了下去,背部的疼痛已经感觉不到,心中剩下惟有无尽的寂凉。一个胡人见有机可趁,便从侧面摸了上来,一戟挑在了明溯的肋下,顿时划开了一道尺许长的伤口,皮肉一路绽开,在那月白的长袍上面飞快地渗出了一抹灿烂的火红。
明溯稍许侧了一下身子,目无表情地回手一刀劈了下去,将那胡人连同手中的长戟一起劈成了两截,脚下却是踉跄了一下,一瘸一拐地斜冲了几步。原来这些胡人也甚是狡诈,方才竟然有一个胡人躺了下来装作死尸,将手中的弯刀径直对着上面,明溯正好一脚踏了上去,小腿顿时被对穿而过。
难道老天让我来到这个时代,就是为了今日死在胡人营地的?明溯疲惫地反手一撑,和着全身的气力往下面拄了下去,顿时将那胡人颈部动脉切断。在这一瞬间,明溯强自抬眼望了一眼面前,影影绰绰的胡人往前冲了过来,几柄兵器已经交叉着往自己头顶压了下来——这一次终于不能幸运地逃出去了。死了也好,免得每天操心那么多事情,说不定还能再穿了回去吧?丫头,我回来了!明溯心中突然浮起了一个念头,随着一口淤血喷了出来,心中那股强撑着的气势一散,身子便往后倒了下去。
……
这是哪里?被反绑着双手的明溯努力地挣扎了一下,却牵动了背后的伤口,只得继续蜷在地上,茫然地望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自己绝对没有再穿越一回,毕竟此时背部还是一片火燎般的疼痛,肩头的血痕尚在,明溯无力地喘了几口冰凉的空气,双眼之间一片晶莹的泪花泛了出来。自己这完全是自讨苦吃,不就是杀了个甚么大萨满么,大不了一走了之,难道那些胡人还能追到中原去杀了自己不成。
若是两年前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死了,倒也罢了,毕竟那时候对这个时代毫无眷恋之意,可如今,西山还有这具身体的父母,还有自己那未出世的子女,当然了,除了这些,自己眷恋的还有许多,桃花岛、汶县、徐无山、派往各地的将领不谈,就是那无名、蔡琰、胡敏等人,亦是让自己心中难以割舍。
这个时候,明溯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无意之中,自己竟然将那无名排在了蔡琰的前面,这说明甚么……难道还期望无名能够从桃花岛赶来救自己不成?
究竟甚么才是离别,难道除了悲伤便是心如绞痛?明溯尝试着去咬咬嘴唇,却发现自己的脸已经高高的肿起,那些堆积起来的浮肉彻底堵住了牙齿的去路。这时候,别说舔一下嘴唇,就算是想咬舌自尽都是一个奢望。
心中喟叹了一声,明溯强行搁下心头那些难以割舍的念头,勉强地将发胀的感觉缓缓地向小腹其中探了过去……幸运的是,那小鼎竟然还在丹田之中,不幸的却是,此时那小鼎安安静静地悬在中间,周边却是黯淡无光,再也没有一丝一缕青红的气息缠绕周围。
这个完全颠覆以往经验的现象顿时将明溯击懵了过去。身体失去了慢慢自我修复能力之后,自己还算是那个拥有金手指的穿越少年么?
一直以来,明溯都是最大程度地压榨着自己的潜力,之所以那时候敢于拼着受伤,也要先将那胡人护卫当场击毙,心中最大的依仗也是丹田中深埋的这个秘密。对于明溯,无论黑夜多么冷寂,最终光明终将会回到面前,毕竟那一颗独悬丹田之中的小鼎就似乎启明星一般,每次都能在最困难的时候让自己缓缓地恢复过来。
受伤不要紧,只要没有失去性命。明溯一直是这样认为,可如今,一直扮演着救世主角色的小鼎却突然黯淡了下去,不再重复它以往默默支持着明溯身体的魔力过程。似乎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在自己心中坍塌了,明溯无措地一遍又一遍地检阅着那丹田的情况,此时,似乎除了那空荡荡的寂静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感觉。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气息存在,至少那四肢之间,隐隐约约,明溯还是能够感觉到一丝残余的气息,只不过背部受伤太重,那些气息一凝到胸腹之间,便毫无例外地透过伤口,缓缓地流逝了出去。丹田与四肢之间赖以连接的那座桥梁似乎被那些横七竖八的伤口给阻隔了。
迷迷糊糊之间,明溯突然觉得受伤的小腿上重重地挨了一记猛击,然后便是一大盆凉水泼了下来。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伤口流了进去,与鲜血混杂在一起,带给明溯更加难以忍受的剧痛。
“杀了我吧。”明溯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不会这么便宜你的,汉人小子。”那鼹鼠一般的中年人挥了挥手,让那端着瓦罐的守卫退了下去,自己则是蹲了下来,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是甚么人?被你所杀的那人又是谁?”很明显,这人对于中原话不甚熟悉,中间有的字还是明溯前后联系才听出来的。
“老子杀的人多了,谁记得你说的是哪个?”明溯虚弱地将头转过来,仔细地望了一眼这人,嘟囔了一句:“你是草原上钻出来土拔鼠么?怎么长得这么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