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软禁的对象,可现在明溯没有流露出想要逃亡的意思,那些军侯一时之间也不好作出抉择。
更何况明溯的身份显赫无比,若是最终刘宏再整个龙颜大怒出来,估摸着自己等人就算是贸然冲了上前拉偏架,最终也只能是算白死白伤了。
这些南军长时间在天子脚下当差,这察言观色的水准自然不是等闲的地方军队能够比拟的。既然明溯找的是王越,那么冤有头债有主,与之毫无干系的南军自然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老头子去冒性命的危险。
那王越尽管武艺高强,奈何对手年轻力壮,而且打起来完全没有章法,每一招都是直接冲着自己的要害而来,看这架势,似乎不将自己身上卸下来几个零件就不肯罢休一般。任是王越心中悲呛,恨不能将一身的本领都用了上来,当场将明溯刺死当场,可碍于对方的身份地位,却只能无奈的格挡招架了起来。
二人的差距本来就不算大,王越不敢往死里招呼的情况很快就被明溯察觉了。明溯可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既然对方有意想让,那自己也就只能得势不饶人了。
于是,长刀挥舞之下,虽然王越仗着身法矫健,一直没有挂彩,可这长袖飘飘的洒脱却是不复再现了。
似乎漫天蝴蝶纷飞,一片片碎落的衣袖在雪亮的刀光之中飘散而起。感觉到了自己已经处于了完全的劣势,王越再也不敢胡思乱想,紧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的应对起来。
按照先前二人交手的情况来看,这明溯尽管气力惊人,可招式翻来覆去却只有那几招,比起长期浸淫在剑法之中王越而言,却是逊色了不少。这也是王越胆敢采取守势一直面对明溯凌厉的攻击的真正原因所在。
以前总听说这都通侯武艺如何如何,不曾想却也是个银样镴枪头,只不过比一般的无赖游侠稍许高明了一点而已……就在王越心中转过这个念头的时候,那明溯却是突然惊呼一声,长刀倒持,整个人似乎立足未稳一般径直往自己长剑前面栽了过来。
这一下变化太快,不仅是场外惊呼声连连,就是王越自己亦是身体猛然一颤。开甚么玩笑,不管今天与明溯谁赢谁输,若是自己不小心伤了明溯,甚至是取了其姓名,哪怕再有那刘宏的密旨,最终估摸着就算是诸多大臣的唾沫星子都足以将自己淹没了。
情况太多危急,这个时刻也容不得王越去多想甚么。眼看明溯的身体已经快要撞上了剑尖,王越手心一抖,那长剑便如同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一般,剧烈的抖颤了一下,险之又险的从明溯的身体一侧几乎完全贴着肌肤穿了过去。
当然了,能够做到如此,已经是因为王越的剑法实在太高超了。尽管确保自己没有伤及明溯身体,可那半幅的衣袍却是再也保不住了。
众人只听到嗤啦一声裂响,就在明溯衣袍被划裂的同时,王越面前同样也是空门大开。
“杀!”这个时候,明溯却似乎方才醒悟过来。王越才听到了颌下传来一声暴怒的吼声,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伴随着一丝冰凉已经传入了自己的脑海。
到底发生了甚么状况?先前王越玩弄技巧,让长剑避开明溯身体正面的手法太过于高超,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没能看得出来,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血淋淋的场面却是让他们意识到了有大事发生了。
腰身几乎不懂,明溯脚下连连后退,就这么连人带刀撞进了王越的胸前位置。就在人影闪动之间,地上一长溜的鲜血不住的淌成了一根不规则的直线。
都已经记不住自己上一次受伤到底是甚么时候了,王越目光呆滞的低头望着那一路血迹,突然似乎方才醒悟过来一般,口中暴怒的大喝一声,长剑回转,不管不顾的往明溯身上招呼而去。
这个时候,明溯已经达到了预期的目标,自然不可能任由自己的身体长期处于危险的情形之下。见长剑陡然向自己面前回刺了过来,明溯脚下一顿,却是一记驴打滚毫无风度的原地侧翻了出去。
这下,王越算是彻底倒了血霉了。若是他不回手攻击,那明溯最多再往前推上五六步,二人便撞进了人群之中。可现在因为王越恼羞成怒,准备在明溯身上同样添上一道伤口,不曾想这个举动却是让他被动的处境更加的雪上加霜。
就在明溯侧翻了出去的时候,那锐利的长刀一搅一翻之间,王越肋下顿时如同下了一场血雨。
这次老夫算是栽到家了!双手紧紧的捂住自己左腹瓦罐口大小的窟窿,王越心中才转上这个念头,便眼前一黑,直接歪拉着晕倒在大街上。
至于他的对手明溯,虽然衣袍上面沾了点灰尘,站了起来却还是白衣飘飘,斜斜的指向地面的长刀上面血珠更是不停的滑落,整个人看上去飘逸冷峻,如同那刚从地狱中出来的修罗一般。
也不知道是被吓着了,还是不想选择这样一个时刻上前去自讨没趣,几乎所有的士卒都有默契一般同时选择了闭口不言。当然了,他们不发一言不代表没有人出声。
先前数千人嗡嗡议论,没人注意到旁边无情的情况,此时突然场中一阵寂静,那十数声或高或低的哀嚎却是显得极为的突兀。
几乎在明溯发难的同时,无情亦是发动了攻势。或许是前些日子积累的憋屈实在太多了吧,情绪爆发出来的无情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完全采取了搏命的打法。
那些游侠哪里真正见识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一开始无情还是在以伤换伤,等到明溯伪装脚下不稳,趁势将王越伤于刀下的时候,那些犹自围住无情殴打的游侠已经给惊吓得怔在了当场。
战场厮杀最容不得人开小差,尤其是面对无情这样一个从无数的生死之中跌打滚爬出来的煞神。不待那些人想明白自己是该上前救护王越,还是出言阻止,无情手中的长刀已经冷冰冰的掠了过来。
是役,场中十六伤三死,剩下明溯一人毫发无损。
面对这样一个场面,南军士卒们面面相觑,你望着我,我示意你,就是没有人胆敢出声。
微微示意了一下无情之后,明溯寒着脸一步步往前逼了过去,所有与之正面的士卒无不纷纷将脚步往后挪去。就在畏惧的气氛越演越烈,场面几欲失控的时候,终于有一个人发话了。
发话的是一个校尉,尽管明溯不认识这个人,可从他的衣着打扮上面却是猜出了身份。
“属下也是职责所在,还望侯爷不要为难属下……”眼见数千人极度荒谬的被一个人逼着后退,这校尉再是上下牙齿抖得发颤,可一想到让明溯走脱的后果,尽管心中十分畏惧,可还是强撑着出言提醒了一声。
闻言,明溯却是突然咧嘴一笑,用一种自己感觉无比灿烂的笑容转了过来,认真的看了这个胆子稍许大上一些的校尉一眼,素不知,这个笑容落到那校尉眼中,却是比满脸的杀气还要令人毛骨悚然几分。
“侯……侯爷不要……为难属下。”这校尉心中的恐惧已经上升到了极点,好在明溯却是完全没有为难他的意思,除了面容稍许可憎一些之外,那长刀却是带血悬回了腰间。
这个时候,诸人才意识到明溯那长刀早已经出了鞘。
如果记忆没有偏差的话,明溯发难的时候是连同刀鞘一起出手的。然而此时……直到现在,诸人才发现明溯刀已经出鞘。
究竟他是甚么时候将刀拔出来的呢?有那头脑灵活的士卒心中已经如同倒映一般将先前的场景过了一遍。可以说,几乎二人所有的打斗过程,都在诸人密切的关注之下……除了明溯脚下不稳,躬身倒撞向王越手中长剑的时候。
也就是说,明溯在所有人惊慌失措的时候,悄然将长刀出了鞘。
这代表甚么?
这代表那个失误压根就不是偶然的。也就是说,就连那个倒撞,其实都是算计好了的。
如果之前还有人认为明溯是走了****运,借着王越的判断失误方才一举挽回颓势,重伤了王越的话,这个时候,只要想清楚了其中关键,再是愚钝的人都意识到了那压根就是明溯的一记招式。
说白了,哪怕王越当时应对有方,也不一定能够躲过明溯的这一招以有心算无心。
战场本来就是以胜负来定英雄的,何况是这个英雄的胜利完全没有侥幸的成分含在其中。
可能是因为明溯的这个动作,也意识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此时王越那十余个徒子徒孙都不约而同的选择的闭口,一个个满面畏惧的望着明溯腰间犹自滴着血珠的长刀。
“牵马出来,随本侯去拜祭两位叔父。”大家都很清楚明溯所指的叔父就是刘陶与郭胜二人。事实上,有关明溯此时回京之后的种种是非民间也有很多传闻。
“侯爷……”那校尉还想上前劝说,余下的话却是被明溯冷冰冰的眼神直接逼了回去。
眼光略微闪烁了几下,示意属下士卒紧忙赶去皇宫报信之后,诸多南军士卒一个个眼睁睁的望着明溯、无情二人翻身上马,施施然的往城西方向而去。
唯一让他们心中稍许安慰一些的是,毕竟侯府的女主人胧月母子还留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