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场中血肉横飞,面前冲下来的贼人却是越来越多。
这些贼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除非断了手脚,一时半会死不了才会躺在地上嚎叫,不然的话,就算是明溯将他们祖宗八代都咒骂遍了,就是没人会回上一句话。
我勒了个去,就算是想要老子的命,也要让老子做个明白鬼撒。明溯心中清楚,姑且不谈自己得罪的人多了,单就是连续圈了几块地方,就足以让很多人不爽了。
可是,这些人不说话,他总不能从哭嚎声中去分辨出这些人的来历吧。这场仗打得绝对憋屈,除了那次在段部之中,明溯才发现有这么多不怕死的勇士,可是,不管是身形长相,还是衣着打扮,这些人都与胡人相去甚远。
而且,如果是胡人的话,那肯定会以弓箭压制为主,绝对不可能像这样平端着长戟傻傻地往自己面前冲了过来。这是官兵,而且是某一支强横势力豢养的死士一类的士卒,此时,明溯已经杀得手都软了,地上亦是躺下了足足百余个贼人,可那山坡之上似乎是有着数不尽的贼人,正源源不断地冲了下来。
这些贼人进退之间颇有章法,虽然知道一时半会拿不下自己,可却是采取了一种极其高明的添油战术,不断地将士卒派了下来,消耗自己的体能。
上面肯定有一个智谋型将领正在指挥!其实,若是贼人一次性冲下来千八百人,明溯心中也是毫不畏惧,自己就一个人,对方人再多也施展不开手脚,实在打不过的话,大不了一走了之便是,可每次都是数十人过来,自己总觉得能够杀完了再走,不知不觉,体力下降得已经岌岌可危了。
与中原正规士卒对阵,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这些士卒平素都操练了军阵配合,不像那胡人,冲锋起来乱哄哄的一气,退的时候也是乱哄哄的。数十支长戟排队刺来,自己便是想偷空,也总的先击退一部分,才能顺势斩倒几人。
明溯心中暗暗叫苦,姑且不谈自己也就是气力大些,跟在黄忠后面学了几手刀法,就算是一对一拼斗,自己的兵器也总是比对方要短上几分,无形之中便吃了大亏。想到这里,明溯眼前突然一亮,自己又不是只会刀法,于是也不再傻乎乎地去近身与地方拼斗,而是将长刀还回鞘中,双手抡起一柄长戟,那熟练过千万回的烧火棍法便使了出来。
当初研究这烧火棍法时,因为对手都是完全没有定势的火焰,所以明溯用的力气极为甚微,却主要放在了借力打力的技巧之上。
显然,那些贼人袭击之前早就研究过了明溯习惯性的打法。此时,明溯突然一改常态,不再以杀敌为主要目的,而是挥舞起长戟,一味地游斗了起来,那些人顿时都怔了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该上前围住逼迫明溯拼命,还是继续采取消耗体力的办法。
这烧火棍法看似破绽十足,其实却都是游走于对手的招式之间,连续几个格挡挑拨之后,明溯已经退到了外围,当下也不再纠缠,几个闪身便飞快地避入了黑暗之中。
战线拉长的优越性,对于寻常的士卒可能微不足道,可对于明溯这样的高手却是留足了发挥的余地。两个贼人手持长戟正匆匆地往前搜索中,突然一人感觉脚下一拌,不由自主地便趴了下去,另一名贼人惊慌失措时,一抹刀光已是迅捷地从他脖颈之间穿过,顺势又狠狠地钉在地上那人肩背之上。
杀完二人之后,明溯迅速地换了个方向。一个贼人可能是听到方才的声音,紧张地转身冲了过去,正好经过明溯的面前,明溯都没怎么动作,那贼人已经自己冲上了支撑在地上的长戟,串在原地哀嚎不已。
顺手夺过此人手中的长戟,明溯俯身又闪到了一旁,却是不再退却,而是往着山坡的方向摸了过去。这边正有三个贼人背对背地站在原地,警惕地四下打量着动静。
想了想,明溯便转移到一个合适的角度,随手就将手中长戟投掷而出,顿时两个贼人胸背相连,被钉在了原地,旁边一个贼人正待转身,明溯却是一个碎步前冲,长刀当头劈下,连人带戟一起劈成了两半。
黑暗之中,哀嚎声四处响起,有一个贼人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不对,便匆忙地往后退了过去,却不小心踢着了一具“尸体”。因为先前被明溯杀的同侪太多了,那贼人便没有在意,随意地拿脚拨了几下,见毫无反应,便转身欲走,那“尸体”却是突然坐起,手中长刀斜着从下面撩了上去,顿时将这贼人胯间斩得个稀巴烂。
一时之间,山下战场之上似乎有无数的幽灵,正在四处收割着那些贼人的性命。山上的将领应该是已经感觉到了不好,陡然之间,几声金锣响起,却是只有三五个贼人能够丝毫无损,仓皇地往上面退了过去。
不过这话却是言之过早,明溯显然并不想放过这些贼人。就在微弱的星光,一支支的长戟从黑暗之中飞了出来,最后一个幸存的贼人刚退到了山腰,便为这伙人的命运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明溯微微地喘了口大气,便坐在黑暗之中,静静地观察着山上的动静。
这次带出来的人虽然少了些,可都是青龙战队的精锐。这些人的本事明溯没有亲手验证,可青龙战队却是特种作战的山地曲扩编而来的队伍,中间招收的多是游侠悍勇之辈。若是排列军阵,恐怕只要千余兵马便能将这二百人轻而易举地拿了下来,现在却是夜间作战,虽然明溯不清楚黄忠已经摸到了哪里,可不管怎么样,没有动静就说明他们还没有放弃。
明溯想了想,便从脖子下面摸出一支竹哨出来,转眼之间,连续三声急促的夜鸠声便在空中响起。在不同的情况之下,哨声有不同的涵义,此时三声急促的哨声则是代表着明溯这边已经安全了,若是那些士卒实在寻不到空子,此时也应该回应一声悠长的哨声,说明自己准备后撤了。
哨声响完,明溯侧耳静静地等待着讯号。不一会儿,后方来的地方传来三长两短连续五声哨声,至于那山坡的侧面,却是一直没有动静。
三长两短,就是如若事不可为,则赶紧撤退,说白了,就是那传统的风紧,扯呼。从哨声的来源方向可以判断出,尤胜已经安排好了退路,此时只要自己与黄忠等人安全退了回去,便能迅速地上马离开此地。明溯倒是想走,可是黄忠那百人却是毫无音讯,忐忑之中,明溯只得一边抓紧时间歇息,恢复着精神,一边则是心急如焚地等待着。
青龙战队此次随行的大多都是西山的老兵,这些人的素质明溯十分清楚。记得当初曹洪领着他们从后山攀岩突袭贼人老巢时,所有士卒皆是口咬树棍,即便是那不慎跌落悬崖的,至死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呼声,想到那些摔得血肉模糊的尸体,明溯的眼中便不由地一阵湿气笼罩了上来。
山上的贼人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不足,过了这么久,一直没有再派人下来,双方就这么隔着一片夜幕默默地对峙着。
对于那山坡上的情况,明溯也没有亲眼见到,所以也不敢轻易地召唤后面待命的百人纵马冲锋。像这种夜战,除非对敌人的阵地十分熟悉,不然的话,还是乖乖地等待天明为好。对方既然知道自己都是骑兵,那么肯定早就预备了拒马、陷坑之类的东西,其实,即便是没有这些东西,万一那山坡后面就是一面悬崖,自己贸然冲了上去,急切之间勒不住马身,最后也只会落到了投崖自尽的悲惨下场。
明溯不是不敢赌,而是不想赌。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一穷二白的乡村傻小子了,只要弄清楚了对手是谁,日后有的是办法去报仇雪恨,但是现在,势不如人,只好先忍下了。
明溯在黑暗之中焦急地等待着,其实有一个人比他更着急。此时,已经悄悄地潜入到了贼人营地旁边的黄忠是心急如焚,主公的讯息他早已听到了,可是那些贼人的巡哨每次都几乎是蹭着他的鼻尖转过去的,此时,若是轻易地发出一丝声音,那么不用说突袭,就是自己这些人是否能够全身而退,也是个未知数。
所以,黄忠只得耐住性子,也不去管那明溯还在对面等待着自己发回讯号。
这一伙贼人足足三四千人,这是黄忠从他们的军令声中判断出来的。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些贼人的口音尽管十分杂乱,其中却是以青徐一片为主。桃花岛上的北海移民最多,所以对于这种口音,黄忠并不陌生。然而,这些士卒的口音虽然依稀可辨,却是与北海的方言有着微微的区别。
任何一种口音都是有着地域性的,既然与北海国属于同一个语系,那么距离就不会太远,所以黄忠暂且将嫌疑范围定为了青徐两州。
若是能抓一个舌头就好了。望着面前整整齐齐梭巡而过的贼人,黄忠心中暗暗思忖道。可是,这个想法此时却是不大合适,尽管贼人没有燃起火把,但是想要在不惊动一队人的情况,从里面揪回来一个,这中间的难度简直胜过了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