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好茶水,赵长风把茶杯放在苗市长身前的茶几上:“市长,请您品评一下,看我家乡的冬凌茶究竟如何。”
落日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落在晶莹剔透的茶杯上,把整个茶杯镀上一层金色。苗市长王国强,只见半透明的纸袋在玻璃杯的开水中翻滚着,透过那半透明的袋子,能够看到墨绿色的冬凌茶在缓慢的舒展开来。一股水汽从杯口冉冉而起,在夕阳的照耀下,摆动着袅娜的身姿。而清香就随着这水汽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唤醒了苗市长沉睡已久的嗅觉——随着年龄的增长,苗市长的嗅觉渐渐丧失,变得无比迟钝起来。他几乎嗅不到任何饭菜的香气,更别说是茶香了,只有饭菜或者茶水入口时,凭借着舌头上的味蕾,苗市长才可以品尝出来,这饭菜是否开胃,这茶叶是否清香。
但是现在,这冬凌茶的水汽一起,苗市长的嗅觉立刻变得灵敏起来。他仿佛回到了在乡下放牛幼年时光,只需要一阵微风吹来,他就立刻可以分辩出这风中所蕴含的所有气息——麦苗的气息、油菜花的气息、蒲公英的气息、灰灰菜的气息……当然,也有牛粪的气息。那时候他仿佛是有特异功能一般,即使距离家里一两里远,他都可以嗅出妈妈在家里蒸的红薯,还是煮的玉米。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这个特异功能渐渐丧失。以至于就是把饭菜放在鼻子下,他只要不用眼睛去看。就不知道这盘子里装地究竟是什么饭菜。
现在,赵长风只是泡上了一杯冬凌茶,苗市长甚至还没有喝,那种丢失的特异功能仿佛就又回到了他地身上,他的嗅觉灵敏的甚至能嗅到窗外草坪上的青草气息。
“好茶!”苗市长赞了一声。这是他第一次还没有入口品咂就出口称赞的茶叶,“长风,没有想到,你家乡还产这样地极品好货啊!”
赵长风却摇头说道:“市长,您先别夸,尝一尝味道再说。我可提醒您一句,这茶叶特别苦啊。”
“嘿嘿,你小子又和我开玩笑。”苗市长摇头笑道:“这茶闻起来清香扑鼻,即使有点苦味,也绝对不会苦到哪里去。”说着苗市长就迫不及待地端起了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小口抿了一口。
赵长风没有想到苗市长说喝就喝。他来不及阻止,就看见苗市长已经抿了一小口,他连忙闭上眼睛,不敢看苗市长。
茶水甫一入口。就听苗市长惨叫一声,“噗”地一下。把茶水全部喷到痰盂里。
“哎呀,我X。你这是什么茶啊,简直要苦掉人半条命!”苗市长顾不得仪态。他伸着舌头,吧咂着嘴,一遍吸气一边嚷嚷道。
彭玉林在旁边看着也吓了一跳。他跟在苗市长身边两年,知道老板是一个很注重自身修养,很注重自身形象的一个领导,在别人面前从不说粗口脏字。今天竟然破天荒的爆了一句“粗口”,可想而知,这个冬凌茶究竟有多苦。在看老板呲牙咧嘴、连眼泪都给苦出来的怪相,彭玉林不由得狠狠地瞪了一眼赵长风,心中埋怨道这个赵长风真是不知道轻重,怎么会弄出一杯这么苦涩难喝的怪茶给老板呢?
赵长风对苗市长地反应早就预见到了。别说是苗市长。任何人第一次喝冬凌茶地时候都是这般反应。更何况赵长风带过来这几盒冬凌茶是他母亲专门让茶叶用最优质地冬凌草特别定制地呢?别说是苗市长。就是那些经常喝冬凌茶地老鸟。第一口喝下去也会受不了吧?
不过赵长风并不着急。对彭玉林恶狠狠地“问罪”目光也视而不见。若是说起冬凌茶。谁又能比山阳人更了解它们地特性呢?如果真地就是一味地苦涩难喝。赵长风也绝对没有胆子拿过来让苗市长品尝市长一边吸着气。一边指着赵长风说道:“这神奇地冬凌茶你还是带走吧。我享受不了。敬谢不敏!咦……”
苗市长这话还没有说完。一股甘甜地清香忽然间从他舌尖绽放开来。慢慢地蔓延开来。转眼间那苦涩地味道竟然消失地无影无踪。他只感觉到满口清香。鼻孔在那一瞬间也变得通透起来。整个人一下子变得神清气爽。原来一直横亘在嗓子眼那种似痒非痒地感觉也一下子消失地了……
“长风。这。这是怎么回事?”苗市长觉得真地是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赵长风:“怎么会有这么强烈地效果?这前后对比差别也太大了吧?”
赵长风却好像听不到苗市长地话。而是低头去拿那两盒冬凌茶。口中还喃喃自语道:“唉。看来这茶叶我只有带回去喽!”
“好了。你小子是给我得了便宜卖乖是吧?”苗市长劈手从赵长风手中夺下两盒茶叶。伸手递给彭玉林。“玉林。给我收好。”
彭玉林立刻把小心地抱着两盒冬凌茶,放到里间地柜子里。
苗市长这才扭头对赵长风说道:“长风,这冬凌茶果然神奇。你昨天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告诉我说,以后我喝的冬凌茶,你全包了?”
“有吗?”赵长风装着迷糊,“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套,说吧,还有什么条件?”苗市长瞪了赵长风一眼,板着脸说道。
“嘿嘿,还是市长了解我啊。”赵长风往苗市长身边凑了凑,“市长。大后天要召开全县科级以上干部动员大会。我想您好不容易下来一次,是不是也应该密切联系一下群众?”
“没有这个必要吧?”苗市长一下子明白赵长风是打地什么心思了。他当然不能让赵长风这么轻易就得逞了,“你们县委常委会已经拿出了决议,下面这些部门头头脑脑总不至于拿自己前途开玩笑
“市长,县委的什么决议都比不上您在会议上露一下面来地有用。”赵长风厚着脸皮大灌**汤:“您在全县科级干部面前讲一句话,比我们县委常委会做出一百份决议都管用。”
“胡说八道!”苗市长笑骂道:“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一句顶一万句的把戏?后天是吧?到时候看情况
赵长风大喜,连忙说道:“市长,那我立即发通知下去,说您大后天出席全县科级以上干部大会。”
“你呀!”苗市长一边摇头,一边端起了茶杯,“我只是到时候说看情况……哎呀!噗!怎么还是这么苦……”
牵挂着粤海县换届选举情况。两天后,苗市长还是从海州市赶了过来,参加了粤海县全县科级以上干部扩大会议。
在会上,当着粤海县全体科级以上干部,苗市长发表了一通警告意味非常浓厚的讲话:“……粤海县委要组织广大党员干部认真学习讨论,教育干部增强政治观念和纪律观念,正确对待个人职位的进退留转。教育县乡两级人大代表牢记肩负的神圣使命。保持政治上地清醒和坚定,珍惜并严肃认真地行使民主权利,发现搞拉票贿选等非组织活动的行为,要坚决抵制。及时报告。纪委和组织部门对换届选举中搞拉票贿选等非组织活动的行为,将坚决查处。以保证粤海县此次人大换届选举工作顺利进行!”
下面这些头头脑脑纵然可以不把县委常委会的一纸决议当一回事,也绝对不能无视海州市一市之长的告诫。人们常说。距离产生美。其实距离同样产生威严、产生权威。县里这些书记副书记常委们经常可以见到,下面部门的头头脑脑有时候还敢放肆一下。可是像苗市长这样地市领导。除了可以在电视里见到以外,在现实生活中才有机会见到几次?所以当苗市长这尊大菩萨坐在主席台上传达了市委的指示,发出了意味深长的警告之后,下面那些人即使心里有些想法,这时候也全部烟消云散了。
事情至此,好像是万事大吉,可是不到选举结果出来的那一天,粤海县领导们头脑中紧绷的神经还是不能放松下来。
这不,在县委办主任办公室里,副书记解运来、县委办主任莫日根、公安局局长刘大江等人围着在一起,在商议着这次人大换届选举的细节。由于董金坤是县长候选人,所以为了避嫌,几乎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赵长风作为一把手,自然不会亲自过问这些琐碎地细节,不过鲍晓飞却作为赵长风的代表过来了。这倒不是赵长风对这些人不放心,他主要考虑是让鲍晓飞经历一些这样的场面,长一下见识。
“在选举时代表的座位一定要安排好。”刘大江说道:“把那些政治上可靠地人大代表穿插安排开来,一个人可以照顾周围好几个人。”
刘大江所谓的“照顾”,其实就是“监视”地委婉说法。
鲍晓飞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就惊奇地问道:“刘局,人大代表有两三百人,怎么能够保证把政治上可靠地代表穿插安排起来呢?”
“嘿嘿,鲍主任,很简单啊。人大代表在会场上的位置都是提前安排好地。座位上都写有自己的名字,每个人都必须对照着名字入座,这样一切不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鲍晓飞虽然是赵长风的秘书,但是已经兼任了县委办副主任,所以刘大江才会称呼他为鲍主任。
“啊,原来是这样啊?”鲍晓飞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这几个都是自己人,他也不在意在他们面前露怯。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出来,这样才会迅速地增加自己的见识和阅历,如果碍于面子不懂装懂,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会弄不明白的。
莫日根呵呵一笑,接口说道:“小鲍,要想控制好局面,不光是座位上安排有讲究,在选票的印刷上也得动点脑子。”
“选票上动什么脑子?”鲍晓飞想了一想,还是有点不明白。
莫日根和解运来对视一眼,笑了起来,莫日根说道:“比如县长的选票吧。如果在选举日当天,没有出现什么十名以上人大代表提名新的县长候选人的意外情况的话,那么县长选举就是等额选举。选票上只印刷县长候选人董金坤的名字。如果人大代表同意,则要拿起笔在董金坤名字旁边的方框上打上勾。如果没有动笔,就表示他不同意选举县委提名的县长候选人董金坤。我们安排的那些政治上可靠、思想上过硬的代表就会把情况记在心里,下来一汇总,只投票了,谁没有投票,不就清清楚楚了?”
鲍晓飞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啊。
“副县长选举,实行的是差额选举,”莫日根继续解释说道:“候选人的人数要大于副县长职位的人数,另外还设有空白栏。这样假如有人想在选票上推荐其他候选人,就必须拿起笔来填写码字。选票虽然是不记名的,但是到时候谁拿起笔是在画勾,谁拿起笔是在写字,还不是一目了然?”
“原来如此啊!”鲍晓飞有些汗颜,“我还真不知道,原来这里面都有讲究呢!”
“选票这方面好解决。”解运来说道:“关键是,我们要尽快把政治上成熟可靠的人大代表筛选出来,然后交给选举工作委员会办公室进行提前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