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三国传奇 第八十七章 周郎纵火

曹操因信了营中军士流言，遣伏龙先生率徐州军马前往散关，抵御西凉来犯之敌，徐庶由此大喜，即和臧霸辞了曹操，领了军符，出帐点兵，率军便行。那些徐州兵因皆敬服刘备，本来不愿与之为敌，听了此令无不欢声雷动，急急上马向北急驰，如释重荷。徐庶于路上向臧霸笑道：“贤弟，我等此番是踏破樊笼飞彩凤，顿开铁锁走蛟龙，且使这五千兵马得免大难，真是功德无量也。”又回头指着江边连营说道，“老曹啊老曹，任你奸似鬼，此次亦喝了我徐某的洗脚水了也。”臧霸亦知此必是少帝孔明与徐庶合谋，不由连挑大指，称赞道：“先生号称伏龙先生，何况曹公只是一虎？这句话说的底是不差。”二人大笑。

按下徐庶用流言之计脱身不提，单说曹操自遣徐庶去后，心中大安，遂引众将出帐上马巡寨，准备与黄盖里应外合，大破江东之兵，生擒周瑜。时为建安十三年冬十一月十五日，天气晴明，平风静浪。曹操巡寨已毕，令置酒设乐于大船之上，大会诸将。天色向晚，东山月上，皎皎如同白日，长江一带，如横素练。曹操坐在大船之上，见南屏山景色如画，东视柴桑，西观夏口，南望樊山，北觑乌林，四顾空阔，心中欢喜，命左右行酒。饮至酒酣，曹操乃取槊立于船头，以酒奠于江中，作歌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皎皎如月，何时可辍？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歌罢，众谋士和之，共皆欢笑。

当晚众将皆醉，一夜晚景不提。却说次日，水军都督毛玠、于禁俱诣中军帐下，向曹操请令道：“禀丞相，今大小船只俱已配搭连锁停当，旌旗战具一一齐备，请丞相调遣演兵。”曹操即令击鼓升帐，召集诸将，各各听令。先命水军寨中擂鼓三通，各营队伍战船分门而出，井然有序，遮蔽江面。是日西北风骤起，各船拽起风帆，冲波激浪顺流而下，稳如平地。北军在船上踊跃施勇，刺枪使刀，前后左右各军旗幡不杂。曹操观看水军调练得法，心中大喜，将毛、于二位水军都督夸赞一番，教且收帆回寨。曹操升帐谓众将道：“我军大都是青、徐、燕、代之众，不惯乘舟。今我若非铁索连舟，安能涉此大江之险！”众将拜服。

一句话惹怒了河北两名降将，乃是袁绍旧部焦触、张南，于班部中挺身而出道：“丞相休长南人志气，灭我北人威风。小将虽出生于幽、燕之地，经过这半年来辛苦训练，也能乘舟作战，不比江东诸将差一些儿。今我二人并不用大船，愿借巡哨小船二十只，直至江口，夺其江东旗鼓而还，以壮我军威。如若不能取胜，甘当军令。”曹操甚壮其言，遂命拨付二十只快船，每只船上二十五人，共计五百精锐军士；又差文聘率领三十只巡船随后接应，出击江南周瑜水寨。焦触、张南领命，即率哨船二十只穿寨而出，望江南进发。

却说南岸江东水寨，听得江面上鼓声喧震，便有探事人看清来船旗号，往中营大帐报知三军大都督周瑜，说有曹将来袭。周瑜闻说对方只有二十只小船，即令韩当、周泰出战，各寨只需严加守御，不可轻举妄动。韩当、周泰领命，各引哨船五只，分左右两列而出。来至江面之上，两军相接，韩当手执长枪立于船头，以逸待劳。曹军焦触乘船先到，与吴船相并，捻长枪与韩当交锋，却被韩当手起一枪刺死。张南随后大叫赶来，被周泰会斜刺里拦住，飞身直跃到张南船上，手起刀落，砍张南于水中。可笑！两员陆战骁将，徒逞一时血气之勇，至此一世英名，化作南柯一梦。韩当、周泰催船追赶曹军，到半江中恰与文聘相迎。韩当、周泰奋力攻击，文聘抵敌不住，回船而走。周瑜坐于山顶观战，恐二将深入重地被曹军所围，便将白旗招飐，吹起号角，急召韩周二将回棹。当日周瑜于营中设宴，与二将庆功，诸将作陪，唯独不请黄盖。黄盖佯作愤恨，当时遣心腹军士扮作渔人潜往江北，往见曹操，约定三日后携粮草军资来降，船上遍插杏黄旗为号。曹操大喜，重赏军士，命其回报黄盖。

三日之后，正是十一月二十日甲子日，西北风息，东南风起。黄盖此时棒伤已经痊愈，令选取蒙冲战船十艘，舱中装满干荻枯柴，在里边浇上桐油，外面裹上帷幕，上插杏黄色旌旗，又预先备好快艇，系在蒙冲战船尾部，从前面丝毫看不出破绽。一切安排妥当，旭日东升，时值辰时三刻，东南风正急。黄盖将十艘战船在前面一字排开，到江心时升起船帆，其余各船在后依次前进。曹营中哨兵见有战船飞一般乘风前来，急报入中军大帐，曹操与众将齐上大船观看，见来船上遍插黄旗，即道：“此是黄公覆前来归降，文聘可出营迎之。”文聘答应一声，点手唤过三只小舟，随己出营迎接。这时旱寨中曹军官兵皆都出营来看，在江边指点来船，论说黄盖来降之事。曹操意气风发，下令大开营门，预备受降之礼。

只说文聘迎出大营，见江东降船乘风破浪，快如离弦之箭，瞬间距曹营已不足二里。文聘不由陡起疑心，暗道：“来船吃水甚浅，来得又快，必有蹊跷。某常年使船，岂有不知？那船上绝非粮草军资，怕是柴草引火之物！”于是运足气力，冲着对面大叫道：“来船抛锚下碇，不可向前，待某验过，方可放行。”黄盖见被文聘发现破绽，更不怠慢，冲部下大喝一声：“点火，放船！”军士应命，十艘草船同时点火，一时烈焰涨天，布满江面。黄盖遂与部下跳上船尾快艇，割断缆绳，使快艇与火船脱离。文聘看得清楚，大吼一声，张弓搭箭向黄盖射去，因为风大，射得偏了，但也正中肩窝。黄盖大叫一声，落入水中。虽然身穿铠甲，江水其冷如冰，但因黄盖水性极佳，以至随浪沉浮，一时不至于溺死。

那十只草船带火顺风而行，便像利箭一般向前飞驶，纷纷撞进曹军水寨。文聘见大事不好，急躲开火船回到水寨，将己舟停在帅船左弦下方，向船上高叫：“请丞相下到小舟，快快上岸——火来也！”连续叫了数声，帅船上方有人听到，报知曹操。那曹操还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情，只顾凝目向营外望去，以待黄盖来降，却不料迎来的是一团团火山，向着己寨飞来，又听咚咚大响，那十只草船已撞上己营大船。列位看官！需知黄盖的草船船头，都装有狼牙倒钩铁钉，一旦撞上敌船便扎了进去，再不分离，直至全都烧成灰烬。可叹！一刹时前面大船上火帆乱飞，刮到后面船上，便成火海，怎生避得。曹操愣了半晌，这才着慌，又闻座船下方文聘连声呼叫，于是命从人以腰带相缀，捆在自己腰间，坠下小舟。文聘在下面接住，穿越大船缝隙，冒火突烟直奔上岸。登岸回头看时，整个水寨已成火海。

文聘保着曹操，急到岸上旱寨中军大帐，欲待讨茶止渴。不料尚未坐稳，张辽从外面突然跑进，一把抱起曹操就往外跑。文聘惊道：“文远将军，这是为何？你是疯了不成？”张辽大吼一声：“你也快跑——大营已经起火！”言犹未了，身后大帐呼地一声倒了下来，火鸦乱飞，烧着文聘战袍。亏得文聘此时浑身是水，急将战袍甩脱扔掉，这才没有烧伤。文聘随张辽保着曹操跑出大帐，这才见江面上一片通红，曹军战船已全部烧光，火势借着飞起的旗帜船帆，复又蔓延到陆地营寨。顷刻之间，浓烟烈火遮天蔽日，曹军人马互相杂沓拥挤，或被烧死在大营之内，或被迫跳江淹死，横尸塞江，沉于江底者更是不计其数。

却说早在黄盖在前面放火之时，吴军大都督周瑜已率领轻装精锐战士紧随在后，眼见漫江火发，顷刻曹营已乱，遂命擂鼓吹号，发动进攻。于是江面上鼓声震天，江东将士奋勇向前，纵船攻入火海。曹军已被烧得焦头烂额，如何当得江东这班出海蛟龙？于是纷纷乱窜，投江赴死者无数，当即大败。韩当一船当先，正向前疾冲之时，忽听水中有人呼救，借着火光看时，见一人随波逐流，正在若沉若浮，口发呼救之声。吴军用长钩将其拉上船来，居然认不出是老将黄盖，便随手将其安置在厕床中，继续催船前行，各要抢功。黄盖气若游丝，堪堪待死，见无人前来救治，惟有在床上不遗余力，大声呼叫韩当表字。韩当在前面甲板上听到呼唤，急过来后舱看时，这才发现被救上船者竟是老将黄盖。韩当见状流泪不止，急忙为其起下箭矢，解开铠甲，扎束伤处，换上干衣，再敷以金疮药散，黄盖这才得以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