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三国传奇 第一百零九章 甘宁劫营

却说史官奉丞相之命，按叙荀彧平生五大功劳，制表呈上，递入相府。当时曹操不在府中，主薄司马懿接过表章看了，援笔疾书，又添两条：建安五年，官渡之战爆发。曹公军粮将尽，士卒疲惫，写信给荀彧，欲退守许都。荀彧回信劝阻，谓北军锐气已竭，势必有变，正是使用奇谋之机，不可回兵。曹公纳其议，果依许攸之计偷袭乌巢，大败袁绍。审配逼许攸怒叛袁绍，颜良、文丑临阵授首，及田丰以谏见诛等事，悉如荀彧当初所预见。此荀彧保魏第六大功也。建安六年三月，曹公欲南击荆州刘表。荀彧认为应乘袁绍失败，部众离析之机，一举平定河北。曹公纳其计，遂于四月挥军北进，一举歼灭袁军于仓亭。袁绍次年呕血而亡，其子袁谭、袁尚相攻，曹公乘势平定河北。此荀彧保魏第七大功也。

史官看了，连称仲达高才，便又拿回表章，誊写一遍，补叙荀彧七大功劳已毕，上复丞相。曹操看罢甚为满意，即以此上奏天子，命荀彧之子荀恽嗣爵，并将爱女安阳公主许配荀恽为妻。荀彧即死，董昭复提曹操宜晋魏公之议，朝中众臣再也无人阻碍。于是董昭上奏天子，献帝依奏。次年，为荀彧治丧已毕，曹操进封魏公，加九锡，自此位极人臣。

魏公曹操心系一统天下大业，于是再次商议南征，以讨不臣，兼雪赤壁之恨。先令军谋祭酒阮瑀作檄，遣使送至建业。魏使来至吴侯府拜见孙权，呈上魏公檄文，孙权见那檄文中写道：“前番交恶用兵，皆非将军本意，乃刘备、周瑜、张昭等人居中挑唆，以至祸乱天下。今周瑜已死，若孙将军能内取张子布，外击刘玄德，以效对朝廷之赤心，并复前好，则江表之任长以相付，高位重爵坦然可观。否则，必致刀兵相见，亡国灭嗣也。”孙权见曹操借刀杀人，竟让自己除掉张昭之后再攻刘备，岂肯上当？当即回书曹操，语含讥刺。曹操大怒，遂亲率大军二十万，诈称四十万，南征孙权。建安十七年十二月，大军进至濡须江口。

孙权早已料到，曹操要渡江伐吴，必定要从巢湖经濡须水口进入长江。若是濡须水口不保，长江岸防则洞门大开，魏军随时可直逼建业城下。因此孙权为全力抗曹，便于调集兵马粮秣，遂依长史张纮遗计，下令迁都于建业，又于江边修建石头城；同时依照吕蒙之谏，令派兵在东兴修筑左右二城，名为濡须坞，以屯战船兵马。吕蒙领命，先在濡须山上筑城立关，又在七宝山上建立西关，两关对峙，中有石梁，凿石通水，为险关津道，并筑坞堡，因其形似偃月，故又称偃月城。因将士军民万众一心，雄关坚堡旬月而就，上覆吴主，率满朝文武前往视察，并皆交口称赞。这一日，孙权升坐建业新都宫殿，闻探马来报：“今曹操大军已至濡须，攻破我江西大营，获都督公孙阳，曹操劝降不成，下令斩之。”孙权大惊，急修书一封，令人日夜兼程，赶赴益州葭萌关，交付妹夫刘玄德亲启，请其即刻从益州退还荆州，从侧面袭击曹军以策应东吴；一面亲率大军七万出建业，至濡须口与曹操对峙，以甘宁领兵三千为前部督。甘宁遂遣周泰率军一千前往，周泰鼓勇而去，先击破曹军前部。

曹操闻报前部失利，遂令人到敌营下书，约战孙权。孙权应诺，背书“来日决战！”使者回报曹操。次日一早，双方对阵，孙权将水军列于江面，曹操军陈于北岸。曹操出阵，见江东军马队伍严整进退自如，指挥得当无懈可击，心中赞叹不已。又遥望江东战船依次摆列，当中大船上青罗伞下，坐着孙权，左右文武侍立两边。曹操以马鞭指着孙权，对手下诸将说道：“生子当如孙仲谋！若刘景升儿子，真豚犬耳！”话音未落，忽听一通战鼓齐鸣，江南战船一齐飞奔过来；濡须坞内又一军出，两下里冲动曹兵。曹操军马退后便走，止喝不住。听得一阵呐喊，仿佛天崩地裂，却是孙权自引一队马军，亲来攻击曹操。曹操大惊回马，东吴大将韩当、周泰两骑马直冲将上来，曹操背后许褚纵马舞刀上前敌住，曹操得脱归寨。

江东小胜一阵，孙权令收兵回营，与韩当、周泰二将贺功。长史张昭于席间献计道：“今曹操远来，先杀我江东水军都督公孙阳，使我士气不振。今乘其小败，须令一有胆气上将夜间劫营，挫其三军锐气。”孙权深然其说，即令人往前锋营中密将甘宁召来，令其率百名精锐将校夜袭曹营，挫其锐气，为此特赐米酒五十坛，羊肉五十斤。甘宁领命回营，教一百人皆列坐，将银碗斟酒，于座中说道：“今夜奉命劫寨，请诸公各满饮一觞，努力向前。”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皆有难色。甘宁先自吃两碗酒，然后斟给手下都督，令其先饮。那都督跪伏在地，却不肯接酒。甘宁拔刀，放置膝上，厉声喝道：“你受主上知遇之恩，但与甘宁相比怎样？我身为上将且不惜命，你却为何独独怕死？”那都督见甘宁神色严厉，将心一横，遂起立施礼，说道：“将军即不怕死，某愿随鞍马，以效死力！”即恭敬接酒，一饮而尽。甘宁壮之，又命都督斟酒给其他士兵，每人一碗，将酒肉与百人共饮食尽。

当夜约至二更，甘宁取白鹅翎一百根，分赐给百名将士，令各自插于盔上为号，以便夜间相互识辨。于是百名勇士都披甲上马，潜出濡须坞，飞奔到曹操寨边，拔开鹿角，大喊一声杀入曹营，顷刻间斩得曹兵数十首级。魏军从梦中惊醒，听得营中大乱，不由极度恐慌，以为东吴大军来袭，于是起身备战，纷纷举起火把擂鼓呐喊，却又不见敌军在何处。及曹操出帐，喝令列阵歼敌，众军才反应过来。待魏兵列队成阵之时，甘宁却已率百人撤退，回到濡须口军营。甘宁回见孙权，天方五鼓，东方未明。孙权见百名勇士全数归来，不折一人一骑，只有三两个着了皮肉轻伤，不由大笑，以手抚甘宁之背道：“将军此一番冲杀，足使老贼惊骇欲死。非孤狠心相舍，只是正欲一观卿之胆魄！曹孟德虽有张辽，但孤有甘兴霸，足可相敌。”于是赏赐甘宁绢一千匹，战刀一百口，并增兵二千，令其管领。

曹操被甘宁劫了旱寨，虽然全军损折不多，但军中士气大丧，各怀惊惧。次日便令人暗至江南打探，昨夜究系何人为将，率领多少军马前来袭营。暗探奉命过江，扮作渔人上岸打听消息，便闻吴人争相传说，吴主孙权为大将甘宁庆功，亲口赞其只出一百人马，便将曹军大营搅得天翻地覆，杀人无数，足堪匹敌张辽云云。探马听的明白，问的清楚，复渡江回营归报丞相。曹操不由大恼，决定以牙还牙，即令水军出濡须口，扮作渔船模样，企图夜渡洲上。不料孙权营中张昭早已防到此招，使吴侯遣董袭、陈武等水军将领，提前于洲前苇丛中埋伏，围攻曹操水军。曹操水军始料未及，又不如吴军精于水战，经此一役，竟被俘获三千余人，沉没溺亡者亦有数千之众。孙权水军大胜，即设宴与二将庆功，赞董袭为“我江东虎臣”，进为荡寇将军，陈武进位为偏将军。曹操见水军亦失利，便令坚守营寨不出。

孙权闻报曹军坚守不出，甚以为忧。这日因见江面晨雾大起，如幕垂江，忽想起当年赤壁战时周郎率鼓乐花船江面探营之事，即命开寨门，亲率百人乘楼船去探曹营。众人大惊，但因无重臣大将在场，皆不敢谏，只得从命，驾船而出。舟行五六里远，前面接近曹营，隐见号旗，人声可闻。孙权便命军士停浆止橹，就船上擂鼓奏乐，左右侍酒。曹军兵士报进中营，曹操因不知有多少吴军前来，随下令弓弩齐发，不敢出寨迎战。孙权哈哈大笑，令调转船头返航，回营后方见楼船两侧中箭极多，便如刺猬一般，众人齐呼万岁，诚心悦服。孙权玩了一把心跳，亲身体验孤船探营盛举，愈加佩服怀念当年周郎儒雅风度，将军胸襟，感喟不已。前有水军都督周瑜，今有吴侯孙权，江东君臣均可谓善于以船借箭者矣。

曹操见两军相持即久，又不能胜敌，心中已有退兵之意，却恐被东吴耻笑，进退未决。两边又相拒了月余，直至来年正月，春雨连绵，水港皆满，曹营军士多在泥水之中，无法生炊，困苦异常。曹操心中甚忧，在寨中与众谋士商议，程昱乘机劝丞相收兵，曹操犹豫未定。正在此时，帐外忽报东吴有使节赍送孙权书信到来。曹操令来使入帐呈上书信，见书中写道：“孤与丞相，彼此皆汉朝臣宰，且无私恨。丞相不思报国安民，乃妄动干戈，残虐生灵，岂仁人之所为哉？即日春水方生，公当速去。如其不然，复有赤壁之祸矣，书不尽言，公宜自思焉。”看罢翻过书皮，却见背后又写两行大字道：“足下不死，孤不得安。”曹操看毕，大笑道：“都说江南春雨连绵经月不绝，今日方始见之——孙仲谋不欺我也。”即重赏来使，令全军拔寨起营，班师回许都。使中军官至各营传令：命庐江太守朱光镇守皖城，张辽引本部兵马退守合肥，臧霸退守徐州。中军官领命出了大营，于是沿江去各营传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