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平安街饭庄。
听到耿月华和严夫人来了,楚清华愣了一下,赶忙拉着儿子和儿媳fù踱步走出去迎接。耿月华已经从门外进来了,她身上没有穿董学斌那套意大利西装,肯定是早上回家后换了的,现在一身西kù衬衫也十分溧亮,旁边是一个五十岁不到的中年fù女,姿sè平平,但气质很稳。
很多人都纷纷站了起来。
楚清华笑着赔罪道:“不知道贵客驾临,有失远迎了。”
新郎新娘有些拘谨,本来发请柬的时候井了区领导的,不过之前看意思好像是领导没时间的样子,没想真来了,倒让他们有点措手不及。
董学斌也没想到区长会来,不过这个严夫人是谁?他便侧头问了下王玉玲,“王主任,严夫人是……”
王玉玲低声道:“是我婶婶。”
你婶婶?区委〖书〗记王安石的夫人?
董学斌暗暗记在了心里,看来这个楚清华的面子很大啊,连区委〖书〗记的爱人和区长都来恭贺了,要不是楚清华人际关系走得好,就是他们平安街道办的工作成绩十分出sè,从这个阵势上也能看出区里的重视,相比起这个态度来,董学斌的光明街道办似乎有点像后娘养的了,按照区里指示弄了半天违章建筑整顿,不但没落到区里的肯定,反而还差点背处分,这叫什么事儿?
见不少人都朝耿月华和严夫人围了上去,董学斌就偷了个懒,心说也不差自己一个,于是转身进了卫生间,洗了洗手,冲了冲脸,之前那一杯酒让他有点上头了。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走出卫生间,董学斌回了大厅。
“月华区长,严夫人,早知道您两位来,就不提前开席了,看这事儿。”楚清华道。
耿月华一脸严肃地摇摇手,“没那么多讲究。”
严夫人笑笑,“对,你忙活你的吧,不用招呼我们,月华,咱俩坐。”
王玉玲笑吃吃地一把挽住严夫人的手”“婶儿”我挨着你。”
“你啊。”严夫人无奈笑了下。
那边,董学斌走了回来”“月华区长,严夫人。”
耿月华微微点头,惜字如金。
“这是?”严夫人看他有点眼生,没见过。
耿月华面无表情道:“光明街道办的小董。”
“噢。”严夫人似乎听说过他,又似乎没听过,笑着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几番客道,大家慢慢落座,在耿月华和严夫人的坚持下”谁做首座的问题终于解决,最后是服务员又加了一把椅子,俩人都坐在了正首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董学斌是最沉默的一个,没有参与到任何人的谈话里,他也谁都不认识,关系又没到”所以就尽量低调了,眼神倒是不动声sè地观察着一桌人的表情。
王玉玲话最多,拉着严夫人说说笑笑,有时候逗得这一桌十几个人都呵呵一乐,一口一个婶婶”倒是并没有避讳她们间的亲戚关系,从这点也能读出来,王玉玲在街道就是混日子的,没准备往上爬,正所谓无yù则刚,所以也不用像其他上进心很强的干部一般就算有个当领导的长辈也要装傻充愣地避嫌。
再那边”耿月华倒是和潘正义聊了起来,与跟董学斌相处时的字字如金截然不同,只听耿月华在源源不断地对潘正义说着话,让董学斌不禁感慨一句人比人得死,可竖着耳朵一听”董学斌又乐了,这哪儿是聊天啊,分明是月华区长再给潘正义交代招商局的任务,好像跟今年的工作指标有关,也是,像月华区长这种一丝不芶的xìng格,也很难想象她会跟别人聊闲天儿。不过好歹也是婚宴啊,您可真行,这个时候还不忘交代工作。
潘正义则正襟危坐,不时恭敬地用力点点头,感觉得出,潘正义是月华区长一脉的干部。
远处的新郎忐忑道:“这桌菜是不是”
楚清华点点头,立刻叫来服务员”“这桌菜撤了吧,换新的,这样,你拿几个菜谱过来。”一桌菜都吃了不少,总不能让区长她们吃剩菜吧?
这桌菜很快被撤下去,楚清华亲自拿着菜谱递给严夫人和耿月华,让领导点菜。
严夫人笑道:,“那桌菜不是tǐng好吗?怎么换了?我也不知道大家都爱吃什么,月华点吧。”
耿月华不是个罗嗦的人”“大家一人点一道吧。”
“也行。”严夫人翻翻菜谱,“我就青龙卧雪了。”
耿月华随便一翻,点了个瑞雪火山。
王玉玲和潘正义也都点了一道,分别是凤凰台上凤凰游和黄鹤一去不复返,反正都是些诗情画意的菜名。
到董学斌了,他拿过菜谱一看,心里就乐了,什么跟什么啊,看后面的图片,青龙卧雪就是几根黄huā沾白糖,瑞雪火山就是凉拌西红柿,凤凰台上凤凰游是五香烤鸭,黄鹤一去不复返则是火tuǐ莲子鸡汤,于是又翻了一页,董学斌看到了一个菜sè图片,也不知是什么,看上还tǐng溧亮,好像雪山上撤了点辣椒似的,见菜名写着一个“女人四十”董学斌一琢磨耿月华是三十奔四十的人,严夫人也是四十岁很久了,干脆就来一这个吧。
“女人四十吧。”董学斌点了,他以为是专门为女人设计的养生的菜。
旁边几个干部也这么认为,看了眼董学斌,心说这是拍马屁啊。
服务员一一记下,等大家都点好后,才拿着菜单快步回了后厨。
五分钟……
十分钟……
二丰分钟……
菜一道道上来了。
再看向桌子的时候,董学斌才突然发现了一个让他无语的事实,刚刚耿月华来之前还在旁边跟他一起干杯喝过酒的十个干部,此刻竟然在他们面前找不到酒杯了,有几个人的酒杯空着,有几个人居然换成了果汁,董学斌才后知后觉地一低头,整个饭桌上就他一个人杯子里还有剩酒,显然是耿月华进来的时候,董学斌去卫生间的那会儿这些人将酒杯匆忙撤掉的。
我去!
要撤你们也给我撤了啊!
坑我呢是不是?
今天是工作日,下午大家还要去上班,机关里有明确规定工作时间禁酒,董学斌看得出来,大家不是怕严夫人,而是顾忌月华区长,虽然明知道今天婚宴喝点酒也不太会被区长给上纲上线,但还是这么做了,从这一点上董学斌也知道了,耿月华在南山区干部心中的威信很高,而且她一向不近人情的工作方式似乎也被所有人所熟知,不然不至于这么慌忙地撤了酒,都怕挨耿月华批评。
可他们这一弄,董学斌立刻坐蜡了。
要是大家都有酒还好说,又是婚宴,法不责众,可现在这桌所有人都没了酒,只剩了董学斌一个,麻痹,让他怎么弄啊?太显眼了!
好在这时楚清华带着新郎新娘来敬酒了。
新郎嘴巴有点笨,举杯道:“各位领导,各位长辈,我敬大家。”
楚清华批评道:“这桌得一个一个敬。”
“呃,对对。”新郎赶忙先跟严夫人和耿月华敬酒。
耿月华微微举起杯,“下午还有个会,以茶代酒吧。”
楚清华自然不敢说不,谁也没胆子劝月华区长的酒,谁让人家是领导呢。
董学斌见大家注意力都走了,就飞快将酒杯拿起来,一口闷进肚子里,然后快速倒上茶水在杯中,这才跟大家一样了。
叮叮叮,碰杯的声音接连不断。
“恭喜二位了。”
“祝你们百年好合。”
“下午有工作,我也以茶代酒了。”
其实新郎官刚才已经敬过一次了,不过既然耿月华和严夫人到了,那自然得重新敬酒,这才能表示出尊重。
董学斌把茶喝完,也坐了回去,拿着筷子吃了。菜。
嗯?什么东西?董学斌险些把嘴里这点玩意儿吐出来,喳喳呼呼的太难吃了,硬着头皮总算咽下去了。再一看桌上,他方才夹的是一道灰糊糊的菜,上面有辣椒有葱huā,猛地一看sè彩还不错,但细细一瞧却有点恶心人,腻腻呼呼的一大坨东西,味道还不好,谁点的菜?
潘正义也尝了这道菜,顿时眉头一蹙。
严夫人看了看,连筷子都没往那里伸,其他人也一看这菜就没食yù了。
“这是麻豆腐?”潘正义道。
楚清华低头一看,脸sè也太好道:“是豆腐渣,我记得菜谱上没这个吧?”
一个街道干部摇摇头,“刚才没人点。”
楚清华立刻招手将一个女服务员叫来,指指桌上道:“这菜撤了!
豆腐渣?怎么上菜的你们?”
女服务员一怔,“都是菜单上的,没上错。
潘正义摇摇脑袋,“没人点这菜,撤了吧。”
然而,有点委屈的女服务员突然语出惊人道:“确实点了的,这菜是女人四十。”声音越来越小,可周围人都清清楚楚的听见了!
严矢人神sè一变!
耿月华眉头紧锁了一下!
反观董学斌,这丫脸sè当时就绿了!
我靠!我点的菜?
女人四十?女人四十豆腐渣!?
我草你个大爷!你他妈坑我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