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县,牛头岭阵地。
"轰轰轰!"
炮声不绝于耳,阵地上四处火光冲天,碎石弹片飞溅。
天刚麻麻亮的时候,日军小股部队就对牛头岭进行了试探性攻击,随后就开始了这一轮炮袭。
由于第六师团和第九师团是进-入山区作战,交通条件不允许他们携带重炮,所以,此次炮袭最大口径也不过75野炮。而且,日军后勤和给养完全被切断,每一颗炮弹对于他们来说都十分金贵,整个炮袭只持续了五分钟。日军第23联队联队长福田环大佐的想法是,一来摧毁支那军阵地的防御工事,二来对支那军起到震慑作用,对于一支七拼八凑的乌合之众,福田环大佐认为此足以令支那军阵脚大乱,随即一个冲锋就会让他们溃不成军。
炮袭刚刚停止,胡占奎就钻出了防炮掩体,呸呸两口吐出口里带沙尘的唾沫,扯着嗓子喊道:"都给老子滚出来,检查检查身上有没有掉零件,要是没有少零件,赶紧抄起你们手里的家伙,鬼子炮袭之后就该步兵冲锋了!"
话声过后,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将士纷纷钻出了防炮掩体,吐完口水骂完娘,赶紧检查自己的武器,工兵门连骂娘的时间都没有,舞动兵工铲加紧修筑被炮弹炸塌的战壕,战壕里也渐渐有了shen·yin声、哭骂声、叫喊声,炮袭带来伤亡在所难免,医护兵和担架队很快进-入战壕,死的伤的很快抬下去。
"快看,鬼子上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胡占奎赶紧趴在战壕边上举起手里的望远镜。
只见山下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日军呈散兵阵型向前推进。
放下望远镜,胡占奎瘪嘴大骂:"擦他娘的,才一个步兵大队,还要跟新四军兄弟分,这两个人都轮不到一个,鬼子是越打越小气了!不管他了,兄弟们,蚊子再小也是一坨肉,能吃到多少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哈哈哈!"阵地上传来一阵哄笑声。
南山独立军的指挥官鼓舞士气的手段都不差,简简单单的一句,士气顿时蹭蹭上涨,连带后来加入的75师的残兵败将也神情大定。其实,战争的法则是优胜劣汰,他们能从一万多人的战损中存活下来,无不可以看出他们也不差,至少是75师中精锐老兵了,他们缺少的,只是士气,只是意志。而这些,南山独立军从来都不缺。
······武汉,日军第十一军指挥部。
冈村宁次已经成为热锅上的蚂蚁,南山独立军遭皇军重创之后,居然还有能力反戈一击,大手笔围困皇军两个师团,这在他看来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蒋浩然做了,而且空前成功。
在不到五个小时的时间里,第六师团和第九师团的告急电文就雪片一般的飞来,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左右两翼都不安全,无粮草无救兵。一份比一份急的电文,让冈村宁次看到稻叶四郎和中川广已经乱了手脚。
冈村宁次命令稻叶四郎和中川广集中兵力打通攸县的道路,这是最快最直接的自我解救办法。同时,冈村宁次也快速将这一情况如实上报华中派遣军司令部,请求畑俊六大将紧急增兵救援。迫于形势危急,畑俊六大将甚至顾不上训斥冈村宁次,立即向刚刚从日本本土到达中国战场,现在正在杭州休整的156、157师团下达立即增援的命令。
但就算援军可以坐火车直达萍乡,部队从集结、准备粮草弹药到出发,再加上车站调集车皮,起码要一两天,从杭州到萍乡一千多里路程,路上平平安安也得一天的时间,再到达救援前沿,只怕也是四五天的事情了,第六师团和第九师团还能等到那个时候吗?这份担忧让冈村宁次心惊肉跳。
最可悲的是,偏偏这个时候,华中地区的战斗机和轰炸机已经飞抵满洲国,诺门坎战役已经进-入最紧张的战备状态,再调回来已经不现实。冈村宁次只好命令几架侦察机和几架频临退役的战斗机、轰炸机,临时组成空中编队开赴战场。
整个指挥部电话电报响个不停,表情凝重行色匆匆的参谋带来的消息,无不充斥着各种求救、各种溃败和高层的各种问责,让焦头烂额的冈村宁次更是不堪重负,索性甩手交给参谋长木下勇去应付,躲进指挥部里的休息室,他希望有一个安静的环境来思索怎么解决当前这些棘手的问题。
但事与愿违,冈村宁次进屋不到三分钟,木下勇就赶了进来,手里拿着两份电文,表情凝重得像死了亲爹,让冈村宁次没由来地觉得心底一凉。
木下勇黯然道:"冈村君,稻叶四郎刚刚发来电文,四十五联队已经丢了断魂山,皇军损失一千余,联队长福永康夫大佐身受重伤。还有,侦察机发现衡阳方向有大量支那正规军在向攸县方向急行军,前锋已经越过渌江,预计中午十二点前就会跟第六师团右翼接上火。"
"啊·······"
冈村宁次舞动双手,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随即面目狰狞地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木下勇继续说道:"老长官,我看现在只有命令第二师团和第十三混成旅团掉头,配合104师团进攻醴陵,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八嘎!"冈村宁次怒道:"你以为薛岳是头猪呀!几个集团军摆在哪里,他能让第二师团和第十三混成旅团过去?"
木下勇咽了一口口水,似乎下了一番决心才说道:"老长官,除此,我们只能选择放弃救援了,如果不赶紧将104师团撤回来,只怕同样的命运马上就会降临在他们头上!"
"八嘎!"木下勇的话让冈村宁次怒不可遏,一个箭步上前,双手一把抓住木下勇的领口,紧紧地,几乎勒得木下勇透不过气来。
但木下勇只是用痛苦而纠结的眼神平静地望着冈村宁次,冈村宁次仿佛在这个眼神中看到了这个最亲近下属的深意,他的话不无道理。脸上的狰狞之色慢慢隐退,双手也不自觉地放了下来,双目中竟然饱含着浑浊的泪水,嘴里喃喃道:"’既生瑜何生亮’,我以前对这句中国老话嗤之以鼻,今天才知道,要多少不甘、多少屈辱、多少痛彻心扉才能凝聚成这千刀万剐般的一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