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悠悠无意中一句话,正正击中了百宜娇心中隐痛,她神色黯然道:“也对。”
秦悠悠想到百宜娇的身份,道:“今日的事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你,不如我帮你赎身离开望仙楼另觅个安稳的去处吧。”
百宜娇苦笑一声道:“我是罪奴,就算离开望仙楼也是卑贱之身,又有什么地方可去?”
她稍稍拉开衣领露出一片雪白的肩膀,殷红如血的“奴”字烙印清清楚楚展露出来,足有酒杯口大小。
“我看刚才那位青年军官对你不错,如果他愿意,只要带你离开相月国,就没关系了。”秦悠悠别的不多,钱却多得很,随时可以取出足够的金银替百宜娇赎身并让她与那位军官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他不会要我的,他堂堂一个名门之后,有的是光明无限的大好前途,父母期许家族重任,随便一样都不是他能够轻易放开的,又怎么可能扔下一切与我离开?”百宜娇木然道。
既然说了开头,她也就干脆都说了。
刚刚那个青年军官叫胡山青,胡家与百宜娇一家原是世交,胡山青与百宜娇双方父母甚至还曾替他们指腹为婚。
可惜后来百宜娇父母早丧,寄居在叔父家中,偏偏叔父贪赃枉法惹下大祸,自己被斩首示众不说,还连累家人不是充军就是被罚为奴。
胡家是望族,自然不肯再与百宜娇一家扯上任何关系。百宜娇小小年纪被望仙楼的老鸨看上,买去悉心栽培,多年后再与胡山青重逢,已经成了艳名满京城的花魁娘子。
胡山青虽然喜欢她,但也断断不会娶她为妻,她不是清白之身又是这样不光彩的出身,就是做妾都不可能,胡家丢不起这个脸。
可是胡山青又放不下她,所以多次暗示希望能够替她赎身,在京城外为她置下产业,让她当他的外室。
以百宜娇这样的身份能够有这样的归宿,在许多人看来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但是百宜娇不甘心,所以一直没有明确答应。
胡山青虽然出身世家,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大一笔赎身银子也不容易,所以这事就这么胶着了。
“我没做过什么错事坏事,我不甘心就这样无名无份委委屈屈地过一辈子,可是我又能如何?”百宜娇没流半滴眼泪,但是那神情却比痛哭失声更是凄楚。
秦悠悠听着也替她难过:“那些男人都是混蛋!就知道考虑自己,根本没想过我们的心情感受!”
枉她先前对那胡山青还很有好感,以为他真是什么有情有义的好男人,原来也是个渣!
百宜娇叹了口气道:“也怪不得他,我又凭什么要他为我牺牲这么多呢?”
“他明知道自己不可能给你个正式名分,不可能与你厮守白头,却还来纠缠你,就是他的不对!”秦悠悠不以为然道。
“你不能在望仙楼待一辈子,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
秦悠悠获许可以替百宜娇解决罪奴的身份,但她沦落风尘是事实,又有几个男人愿意明媒正娶一个当过妓女花魁的女子为妻?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百宜娇自知就算秦悠悠不介意,圣平亲王也不会乐见自己的王妃与一个操持贱业的女子交往。
与其现在就提出要求,让秦悠悠轻易还了人情了断瓜葛,倒不如留着情份,等将来自己真正想好了要怎么办,再去求她帮忙成全。
秦悠悠虽然聪明,不过她毕竟少历世事,也猜不透百宜娇的心思,见她不要自己帮忙,虽然有些失望,也没太放在心上。
两人谈谈讲讲,不知不觉马车就到了望仙楼前,百宜娇下车返回楼中,秦悠悠塞给车夫一些零钱,让他驾车将他们送到附近一个市集。
秦悠悠下车走进窄巷中,找了一户无人的民家,翻墙进去又换了一身装扮,再出现时已经成了一个身材瘦小容貌普通的小贩模样。
今日虽然过得惊心动魄,但其实不过刚过中午,秦悠悠与大嘴商量过,走出小巷另外找了辆车往城南。
小灰肚子饿,大嘴这半天到处奔波也饿了,秦悠悠将它们带到附近最好的酒楼上包了雅室叫了一桌佳肴,让它们放开肚皮猛吃,吃完之后将它们藏好,结账离开,又到附近另一家酒楼继续吃。
如此一路连吃了五家,总算把两个吃货喂饱了。
这么麻烦也是被迫无奈,小灰胃口大圣平亲王府的人都知道,如果她一个人在同一家酒楼叫上五桌酒席还一扫而光,肯定会被传为奇谈,流传到王府的探子耳中,追踪上来她会很麻烦。
秦悠悠也想过直接离开子夜城,不过大嘴说了,现在子夜城各处城门都有高手坐镇,凡是有武道修为的人进出城门必须验证身份才会予以放行,防守异常严密。
如果他们贸然出城,很难不被发现。
而且旭光圣子现在在何处,他们根本没有头绪。
子夜城是严氏皇族的地盘,他的行动顾忌多多,万一被发现身份,马上就会引来严棣的追杀,反而没办法威胁到秦悠悠的安全。
但是出了子夜城他的顾忌就小多了。
更麻烦的是,先前明明听说江如练师徒三人在前线要对付严橚以及相月国参战的高级将官的,结果一转眼昊光圣子与旭光圣子就先后找上门来。
天知道江如练是不是也来了?
江如练是知道圣祖留下那些机关图的价值的,只要将秦悠悠抓去,逼她破译图纸上的神秘符号,那多丽国与奉神教即使一时失利,将来也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而且她是个非常好的人质,只要将她绑在边境城池之内,向相月国这边放出消息,哪个将军敢命令开炮轰击城池?
笑面虎皇帝就算心里恨不得她早死早超生,估计也不会公然下死令。
大嘴飞到外边找来其他鸟儿探听了一阵,选了城里某个空置不久家私齐全的民家小院,让秦悠悠暂时住进去。
秦悠悠把这处小院子简单收拾过,又去买了些日常用品,自己烧了热水沐浴过后,抱着呼呼大睡的小灰坐在屋檐下等待出去打探消息的大嘴归来。
夜幕低垂,子夜城里炊烟处处,一种浓浓的寂寞感觉忽然涌上心头。
数数日子,她已经有整整十三天没再见过严棣,脑子里却还能清清楚楚记住他的模样,记得他眉心有多少道淡淡的折痕,记得他对她微笑时是如何温柔。
也许这一生她再也不会见这个人,也许有一天她再见他也不认得他了,但是此时此刻,她很想他。
她慢慢抬起左手手腕,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曾经那里有一只刻着“悠悠我心”四个字的黑色木手镯,严棣亲手用乌金冰海檀木雕刻而成,亲手戴到她腕上,告诉她“要乖乖地一直戴着”。
她以为她真的会戴着这个手镯一生一世,结果不过短短几十天,就伤心地将它脱下留在了皇族别院的妆匣之中……
她不知道严棣刻下“悠悠我心”四个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也许是真心诚意,也许在为她落入自己的温柔陷阱而暗暗得意。
如果他真的将她当成是他的心,又怎会如此肆意欺骗利用?可能他笃定了她这辈子不会有机会发现他的骗局,也有可能他觉得她就算发现也只能选择原谅。
连师父都说她没心没肺,严棣认为她不会在意这样的欺骗也不奇怪。
但是他不知道,她好不容易才决定全心全意相信他的,他却将这份信任当成了可以利用的筹码。
秦悠悠从来没怀疑过严棣对自己的感情真假,她相信,严棣是真的喜欢她的。只不过他就跟那胡山青一样,有太多太多对他而言更重要的东西排在她前头,所以到了必须选择的时候,他首先考虑的是那些而不是她的感受。
胡山青想着把百宜娇收作外室,照顾她一辈子就算是对她很好了,也成全了家族的名声和对他的期望。
严棣认为,一生一世只要她一个,对她百般宠爱呵护,不用强硬手段逼她就范就是对她好了,她那些所谓的原则坚持都可以随便无视,她的信任也可以随意辜负。
她跟百宜娇一样,无法甘心,无法忍受,所以离开。
严棣大概由始至终都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决绝,他以为她只是小姑娘闹脾气,哄哄就好了。
秦悠悠伸手轻轻抚摸躺在她膝盖上睡得香甜的小灰,如果她能一直像小灰这样无忧无虑的多好?
也许要等她真正放下严棣之后才可以吧。
圣平亲王府内,严棣同样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手中握着的正是那一只刻了“悠悠我心”的木镯子。
城外皇族别院因为大嘴和小灰两个晋级而被彻底摧毁,幸好里头值钱有用的东西都被事先搬走了,秦悠悠留下的妆匣也被送回了圣平亲王府中,放在石院寝室原本妆台上的固定位置。
严棣发现匣子里这只镯子的时候,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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