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晃七年过去了。
小柳早已过了婚假的年纪。
怀玉一想到这儿,心里就忍不住地愧疚,她这些年只顾着自己,忽视了太多身边的人。
看了看阿魏,棱角分明的脸上疏于打理,胡渣已经冒了出来,一副不修边幅、人到中年的形象。
再看看小柳,白皙细嫩的肌肤,若论肌肤雪白这一点,小柳和任何人站在一起,都能将对方比下去。
这么个娇娇俏俏的少女,和阿魏这个胡子拉碴上了年纪的习武大汉?
倒不是说阿魏不好,只是怀玉总觉得有些别扭。
她拉了拉衣角,才将话扯开:
“没事,我只是在想,寻雁楼七影卫我如今只见过阿魏阿韩,阿楚阿秦,还有阿七,其余两个又是谁呢?这些年竟然都没有见到过。”
隔了这么久她才说了这么一句,小柳和阿魏心里头怀疑怀玉是不是故意的,但是姑娘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只好当做确实就是如此。
小柳稳了心神,阿魏也恢复如常。
阿魏答道:“姑娘不知,七影卫另外二人,一个名叫阿齐,一个叫阿燕,他们二人的任务是尽可能深地隐藏在敌人内部,直接听命于楼主,就连我也不曾见过。”
“这么厉害?”
听到小柳毫不吝啬的赞美,阿魏轻轻“嗯”了一声。
怀玉本只是随口扯开话题,没想到阿魏竟如此认真地回答了,这不由得又让怀玉心里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寻雁楼七影卫的事情,赵宴曾细细和自己说过,阿魏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并不是真心发问。
怀玉嘴角微翘,她准备见过那个被伯母关在柴房里的人之后,再细细“审问”小柳。
三人到了柴房,许夫人早已得到了下人的消息,冒着风雪也来到了柴房。
说是柴房,其实更像是一件简单的房间,只不过是久无人居住而已。
房间中央是一张短案,短案前方,两边分别摆着两个座椅。
一架镂空雕花屏风将外间和里间隔开,里间只有一张未备被子的罗汉床,此时那个要求见许致远的人正躺在床上,肚子上盖着自己的衣裳。
怀玉先向许夫人行礼:“伯母。”
许夫人笑盈盈地握了握怀玉的手,见怀玉的手冰凉不已,忙吩咐下人端来了几盆炭火。
“我的儿,你这双手怎么冰凉至此?”许夫人心下后悔,若是知道怀玉如此怕寒,就不该让她冒雪前来。
“不碍事,伯母莫忧心。”怀玉道,“这也是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就四肢冰凉,池姐姐她们给我开了无数药,总不管用。”
“这可不是小事情,你一个女孩子,这方面可得注意些才是。”
许夫人说着又吩咐小人再端几盆炭火来,另有丫鬟拿来了手炉让怀玉捧在手里。
怀玉拗不过众人,只得乖乖捧着暖融融的手炉。
以前在军营之中,还只有小柳和沁姐姐会管着自己,这下倒好了,又多了一个许夫人。
她走到里间罗汉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汉子。
这是一个二十七八模样的魁梧男子,盖在身上的衣裳料子及贵重,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
虽然落魄至此,但他此刻却淡然地闭目养神,颤动的眼睫毛显示着他显然并没有睡着。
床头的柜子上,摆了一份吃得干干净净的空饭碗。
怀玉一笑:“壮士进了许府,不报家门,不说目的,莫非是想赖在许府,心安理得地吃嗟来之食不成?”
对方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许夫人看向怀玉,怀玉朝她一笑,也不在意床上的汉子对自己的无视,缓缓踱步道:“壮士不说话,那就让我来猜测一下壮士的身份吧,如果我猜对了,壮士有什么话不如就对我说,如果我猜错了嘛嗯,我当然是不会猜错的。”
床上的汉子睫毛一动。
怀玉目光从汉子头部,到身体,再到翘起二郎腿的腿,再到脚底。
随即沉吟道:“五官端正,但却印堂发红。壮士近日心绪大起大落,恐怕是经历了难以和旁人诉说的灭顶之祸,一个人将此事埋在心里,故而心火煎熬,肺部积热导致印堂暗红。”
床上的人动了动身子,背朝怀玉,盖在身上的衣服也滑落了一半。
“壮士身上的裘衣质地不凡,嗯”怀玉伸手摸了摸,惊讶道,“竟然是狐青裘,看来壮士身份也不一般呐。”
裘皮本就难得,普通庶民是绝不可能穿得起裘衣的,稍微富有一些的人家也顶多穿得起羊裘。
若要想用虎裘狐裘,若没有官身,是绝对不可以穿的。
即便有了官身,什么等级的官员可以穿什么样的裘,也是有明确的规定的,天子使用狐白裘,皇室子弟用狐黄裘,卿大夫以上的官员用狐青裘,而其余官员只能用虎裘。
穿着卿大夫以上级别的人才能穿的狐青裘,此人必定是朝中重臣。
可——
怀玉细细回忆了一遍,她当初受封镇西将军时,也将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认识了个遍,却从未见到过眼前的这个面孔。
“壮士这身裘衣虽尊贵,但脏乱至极,几日不曾梳洗了吧?”怀玉又盯着对方搭在衣裳上的手看了片刻,“虎口有茧,是常年习武留下的痕迹。”
“武功高强,身份高贵,却狼狈出逃”怀玉大惊,“你是国府水心镜守卫官龙甘!”
床上的人倏地坐了起来。
除了阿魏之外,以许夫人为首的众人齐齐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你是什么人?”
正如怀玉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怀玉。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可是丢失了国宝水心镜的在逃犯,国府内卫将都城围得水泄不通,饶是你有通天双翅,也休想逃出京都。”
“说吧,你躲到许府来,究竟想干嘛?”许夫人站在怀玉身边,颇有当家主母之风范。
那人盘腿坐在床头,他确实是国府守卫龙甘。
水心镜消失不见之后,他慌慌张张逃出了皇宫,本想逃出京都去,可这些日子,国府内卫四处盘查,出城的盘查尤其严密,他蹲守了几日也没瞅着机会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