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怀玉一脸凝重,春蔷也知道此事恐怕不那么简单,便也端了端身子,仔细而认真地回忆起来。
“那日,奉公子之命,我照旧去李府暗访,不过盯了一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正准备和下一批密探交接之时,却看到李二姐从李府后院角门中出来了。
“反正不着急回来,我有心跟上去看看她要去哪里,便悄悄跟在了她身后,一路走去,快到乌衣巷的时候,只看到她从那卖花女孩那里买了几枝花,就回府了。
“按理当时李府上下正在办李三姐的丧事,这二姐出门就为了买几枝花?我心中奇怪,随后便暗自查探了那个卖花姑娘的背景,结果发现,她除了身世有些可怜之外,也没有什么异常。
“我料想李二姐那日也许就是刚好想买花而已,因此便没有回禀公子和姑娘。”
听春蔷这么一,几人一头雾水,看向怀玉。
段沁沁试探着道:“暮春四月,本是春光正好、欢欢喜喜的季节,李府却出了那么大的事,李二姐想买几枝花,也在情理之郑怀玉,依我看,这没有什么特别的。裴令则那么大个人了,不也招呼着丫头们摘花吗?”
到这,段沁沁并柳几人齐齐捂嘴笑了起来。
怀玉也笑:“阿则又搞出什么事儿了吗?”
“别了,姑娘您不知道,今儿你和公子去李府后,他兴冲冲地领着几个厮去了后院,把院中盛开的牡丹尽数摘了,羊肠道两边的一丛丛杜鹃也惨遭毒手,就连那一树将谢未谢的梨花,也被他们摇落了整树的花瓣......”
柳话音未落,春蔷笑着结过话头:“如今呐,寻雁楼后院中,只有公子前几日浇过水的那株君子兰没被荼毒了。”
“赵宴上了心的东西,他倒是忌惮几分。”怀玉忍笑道,“只可惜了那一排牡丹。”
“什么呢,这么开怀?”
赵宴明朗的声音传了来,怀玉奇道:“阿魏和阿七那么着急地叫你,我还以为那么今夜又要彻夜交谈呢,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本不是什么大事。”赵宴拿过怀玉身前的茶一饮而尽,“王家搅弄朝堂,引起了京都许多士子的不满,前些日子由飞鸿馆讲师领头的一众师生聚众闹事,差点闯进了丞相府,御史台的人抓了为首的十几个人。”
就这事?
怀玉疑惑。
“冯先生是领头的人,也在被抓的人之中,一同被抓的,除了冯先生,还有已经是飞鸿馆治事斋乐部事长的夏沅兮。”
冯先生?沅兮姐姐?
怀玉更加不可置信,沅兮姐姐向来稳重,怎么会这么冲动聚众闹事?冯先生一大把年纪了,见学生闹不去制止,反倒跟着学生们这么去闹?
“具体细节寻雁楼也不太清楚,如今皇帝驾崩,国丧未过,京都却已经乱成一团,王丞相纵有千般本事,恐怕也不能轻易将这江山接过去。”
怀玉不清心中是喜还是悲,大佑儿郎有奇志,对赵宴而言是大喜之事,可大佑于她,早在六年前就已经不是家国了。
“算算时日,段清殊最早还得再过七八日才能到京都,照此情形来看,有这七八日的时间,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了。”
“倒也不准,如今朝中分成了三派,王丞相为首的一派权势最大,将大佑朝廷大部分权力牢牢握在手里;中间派对王家的做法嗤之以鼻,却无力反抗,只能联合京都学生打闹;相当少的一部分人将希望放在我爹身上,希望我爹能振作精神,和王家对抗到底......”
到这里,怀玉猛然想起八王妃王若芸。
她抬头看向赵宴:“八王妃是不是已经生产了?”
“嗯。”
赵宴的声音淡淡的,不轻不重,落在怀玉心上,像是滴了一滴露珠在上头。
“是个男孩儿。”
八王妃是王丞相之女,生下的这个男婴既是八王府的嫡出世子,又是王丞相的外孙,当此之时,八王爷身份之尴尬,可想而知。
然而京都之中能但大任的赵家人,也就这么一位八王爷了,因此还是有那么一部分人,将希望放在了八王爷身上,希望他撑起赵家这份家业。
最起码,在太子能执政之前,不能将政权完全落入王家手里。
怀玉也带上了忧色,八王爷虽对八王妃没有什么真情,但毕竟骨肉相连,如今两人有了孩子,保不准就倒向王家那边去了。
届时,朝堂之中,才是真的风雨飘零。
“赵宴,我有一句话,一定要。”
见她这幅郑重的样子,赵宴失神笑了笑,抬手制止了她。
“你不必,我都知道。”
他摆弄着窗前花瓶中的杏花,轻叹了一声。
“我已让阿七去准备了,明日就出发。”
听到阿魏和阿七的禀报之后,他就知道,若怀玉知道了这事,一定会劝自己早日赶回京都,可现如今,李府两姐妹的凶杀案一点头绪也无,怀玉是绝不会离去的。
赵宴摇了摇头,痴痴地看着眼前就要枯萎死亡的杏花,心中暗叹:这世间,总是彩云易散,好景难长。
他这浓重的不舍让怀玉心下一软,知道他心里所想,怀玉走过来和他一起看花:“等安庆这边一切妥当之后,我即刻去京都找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赵宴却突然将下巴靠在了怀玉肩头:“怀玉啊,真不想离开你。”
“额。”
怀玉忙左右瞧了瞧,见沁姐姐和柳正在外间灯下刺绣,她们虽没有注意这边,但只要两人一抬头,就能看到赵宴窝在自己怀里的样子。
她脸一红。
“那个,她们在呢。”
让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赵宴憋笑着,一动不动。
我抱抱我的夫人怎么了?
怀玉无奈,只好僵硬地任由他靠着,右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慰道: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且放心去,我这边忙完了,必会追上你。”
听了这话,赵宴抱着她的力度稍稍轻了些许。